散宜生作为主要随行谋臣,跟在伯邑考身侧。
一行人带着装载宝物的车队,缓缓启程,朝着朝歌而去。
送行的人群中,姬发站在前列,他望着兄长渐渐远去的车队,脸上看不出喜怒,眼神深邃如同古井。
直到车队消失在官道的尽头,他才微微垂下眼帘,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。
用只有自己以及身旁一位心腹谋士,姚辛才能听到的声音,低低地自语道。
“大哥此去,只怕是凶多吉少啊。”
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,似乎真有几分兄弟之情,又仿佛夹杂着别的什么。
身旁的姚辛,乃是姬发的心腹智囊,最是懂得揣摩上意。
他闻言,眼中精光一闪,凑近半步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恭喜说。
“公子,世子若真有不测那西岐的重担就要落在公子身上,岂不是正合公子之意吗?”
姬发没有立刻回答,他只是默默地望着朝歌的方向,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。
离了西岐,伯邑考与散宜生一行人,带着沉重的宝物,踏上了东去朝歌的漫漫长路。
一路车马劳顿,风餐露宿,自不必细说。
历时一月有余,众人终于来到了大商国都朝歌。
城墙高耸,以玄色巨石垒砌,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。
城头旌旗招展,甲士林立,兵戈的寒光即使相隔甚远也能隐约感受到。
城门处车水马龙,人流如织,彰显着天下共主之都繁华。
伯邑考一行人的到来,并未引起太多波澜。
在验明身份,经过层层盘查之后,他们才得以进入这座庞大的城市。
城内街道宽阔,楼阁林立,市集喧嚣,远比西岐城繁华百倍。
然而,伯邑考却无心欣赏这国都盛景。
在驿馆安顿下来后,伯邑考不敢怠慢,立刻通过关系。
向宫中递上了请求觐见的奏疏,并言明带来了西岐贡品,欲献给大王。
数日后,旨意终于下达,宣西岐世子伯邑考次日于鹿台觐见。
鹿台,乃是纣王为享乐而兴建的一座极其奢华的宫苑,高耸入云?
雕梁画栋,极尽巧思,其中酒池肉林,奇珍异宝无数,日夜笙歌不绝。
选择在此地接见臣属,而非庄严肃穆的九间殿,其意不言自明。
次日,伯邑考沐浴更衣,身着庄重礼服,在散宜生及数名随从的陪伴下。
带着那三件精心准备的宝物,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,来到了鹿台之下。
拾级而上,但见白玉为阶,黄金作柱,珍珠为帘,沿途所见宫女皆绝色,侍卫皆雄壮,奢靡之气,扑面而来,令人窒息。
进入大殿,更是另有一番景象。
殿内温暖如春,异香扑鼻,轻纱曼舞,乐声靡靡。
纣王帝辛高坐于御座之上,身着玄色龙袍,面容依稀可见往日英武。
但眼袋深重,眼神带着几分慵懒与戾气,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暴虐与威严。
他的身侧,依偎着一位绝色佳人,云鬓花颜,肌肤胜雪,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,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妖异,正是那祸乱宫闱的苏妲己。
两侧侍立着费仲、尤浑等谄媚之臣,以及众多侍卫宫娥。
伯邑考不敢直视,连忙趋步上前,于御阶之下,按照臣子之礼,三跪九叩。
“臣,西岐世子伯邑考,叩见大王!愿大王万岁,万岁,万万岁!”
就在他低头叩首的瞬间,高坐于上的妲己,目光落在了他那清俊儒雅,虽经风霜却难掩贵气的面容上。
一丝属于原本苏妲己的记忆碎片悄然浮现,在她未被狐妖附身之前。
冀州侯苏护曾与西伯侯姬昌有过口头婚约,意欲将女儿妲己许配给世子伯邑考!
虽未正式定亲,但两家确有此意。
想到这里,附身妲己的千年狐狸精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与讥诮。
她看着下方恭敬惶恐的伯邑考,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戏弄之意。
她嘴角微勾,对着伯邑考的方向,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妩媚笑容,眼波盈盈,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情意与熟稔。
伯邑考虽低着头,却能感受到一道灼热而妖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令他如芒在背。
他心中惶恐更甚,不敢有丝毫逾矩,更不敢回应那明显不合时宜的笑容。
只能将头垂得更低,眼观鼻,鼻观心,仿佛一块无知无觉的木头。
妲己见他如此反应,对自己这般绝色姿容和刻意流露的“旧情”竟视若无睹。
全然不受诱惑,心中那丝戏弄之意顿时化为了羞恼与一丝被轻视的愠怒。
她暗自冷哼一声。
纣王耷拉着眼皮,漫不经心地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在伯邑考身上扫过。
随即落在了他身后随从捧着的宝物上,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。
“你就是姬昌的儿子?起来回话。听闻你从西岐远道而来,给朕带了些稀罕物?”
“谢大王!”
伯邑考起身,依旧躬身垂首,恭敬答道:“回大王,臣父年老昏聩,此前言语多有冒犯,触怒天威,实乃臣父子之过。
臣每每思之,惶恐无地。今特搜寻世间奇珍,献与陛下,聊表臣父子悔过之心与忠心。
恳请大王念臣父年老,网开一面,准其回归故里,臣西岐上下,必感念大王天恩,永世忠心不二!”
说着,他示意随从将宝物一一呈上。
第一件,就是那七香车。
此车以异木打造,雕饰华美,无需牛马牵引,只需人坐于其上,心念一动。
便能自行前进、后退、转弯,更奇异的是,车行之处,会自然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复合异香,闻之令人精神一振,烦恼顿消。
内侍将七香车推至殿中演示,果然如意运转,异香弥漫。
纣王看着,眼中闪过一丝新奇,点了点头:“倒是有些意思。”
妲己也娇笑道:“大王,此车有趣,日后可与臣妾共乘,游赏苑囿。”
第二件,是那醒酒毡。看似只是一张普通的白色毛毡,但散宜生解释道。
“大王,此毡铺于地上,若有人酒醉卧于其上,不消片刻,便可酒意全消,神清气爽。”
纣王近日沉溺酒色,常感宿醉难醒,闻言倒是颇合心意,令内侍收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