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皇叔这一死,宫里宫外都跟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。可我这心里头,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落地,悬在半空中,不上不下的。
承轩的腿伤需要静养,太医说至少得卧床一个月。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老实过,现在天天被按在床上,难受得直皱眉。苏婉清的伤势倒是好得快些,可她也闲不住,天天往承轩那儿跑,不是送药就是送汤。
这天我去看承轩,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有说有笑的。推门一看,苏婉清正坐在床边给他念书,承轩靠在枕头上,眼睛却一直看着她,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
娘亲。承轩见我进来,忙要起身。
躺着别动。我按住他,转头对苏婉清笑道,婉清也在这儿啊。
她脸一红,站起身行礼:民女给二殿下送药来。
我瞧见她手里的书是本医书,心里明白了七八分。这丫头,明明是来陪承轩解闷,还非要找个送药的借口。
婉清姐姐在教玥玥认药材呢!承玥不知从哪儿钻出来,手里还攥着把草药,您看,这是白芷,这是当归...
小丫头自从病好后,就黏苏婉清黏得紧,整天婉清姐姐婉清姐姐短的。有时候我看着她们在一起的样子,倒真像亲姐妹似的。
晚膳时,萧绝说起在三皇叔府上搜出的东西,脸色又凝重起来。
除了与西戎往来的密信,还找到一本日记。他放下筷子,上面记载着...婉清的身世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:什么身世?
她不是三皇叔的外甥女,萧绝叹了口气,而是他的亲生女儿。
这话如晴天霹雳,我手里的汤匙一声掉在碗里。怎么可能?婉清不是北狄大祭司的女儿吗?
三皇叔年轻时与婉清的母亲有情,但为了权势,娶了别人。萧绝继续道,后来婉清的母亲嫁给了北狄大祭司,生下了婉清。可三皇叔一直以为...婉清是他的骨肉。
原来如此!怪不得三皇叔对婉清的态度那么奇怪,时而疼爱,时而利用。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这个以为是自己女儿的孩子!
这件事...我犹豫着,要告诉婉清吗?
萧绝摇头:既然婉清一直以为大祭司是她的生父,就让她继续这样认为吧。有些真相,不知道反而是一种福分。
我默默点头。是啊,何必让这个苦命的孩子再承受更多呢?
第二天,婉清来给我请安时,眼睛红红的,像是哭过。
怎么了?我拉她坐下。
她低着头,声音哽咽:民女昨夜梦见了舅舅...他在梦里对我说对不起...
我心里一酸,轻轻搂住她:都过去了,孩子。
她靠在我肩上,无声地流泪。这一刻,我突然觉得,或许血缘真的有种奇妙的联系,即使不知道真相,冥冥中还是会感受到什么。
承轩的伤势一天天见好,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走动了。这天阳光正好,我陪他在御花园散步,正好遇见婉清在教承玥认字。
二哥!承玥像只小蝴蝶似的扑过来,婉清姐姐在教玥玥写名字呢!
承轩笑着摸摸她的头,目光却飘向亭子里的婉清。阳光下,她低头写字的侧影格外柔美。
娘亲,承轩突然低声说,儿臣想...等伤势好了,就向父皇请旨。
我心里明白他的意思,却故意问:请什么旨?
他耳根微红:儿臣想娶婉清为妻。
虽然早有预料,可亲耳听见这话,我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。我的轩儿,终于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了。
你想好了?我轻声问,不介意她的身世?
儿臣在意的从来不是她的身世,承轩目光坚定,而是她这个人。
这话让我倍感欣慰。我的轩儿,真的长大了。
晚膳时,承轩当着全家人的面,正式提出了想要娶婉清为妻。承玥第一个跳起来赞成:好呀好呀!婉清姐姐做玥玥的二嫂!
承宇笑着拍拍弟弟的肩:二哥好眼光。
萧绝看着我,见我点头,便笑道:既然两情相悦,朕准了。
婉清羞得满脸通红,低着头不敢看人。可我从她微微颤抖的手能看出来,这丫头心里是欢喜的。
婚事定在三个月后。说实话,时间有点紧,可孩子们既然情投意合,早点成亲也好安定下来。
接下来的日子,宫里开始忙活起来。裁缝天天往宫里跑,给婉清量体裁衣;礼部忙着拟定婚仪流程;连承玥都凑热闹,非要给未来的二嫂绣个喜帕。
婉清这孩子,明明是自己出嫁,却还总是惦记着别人。今儿个给承轩炖汤,明儿个教承玥写字,后天又来陪我说话解闷。
婉清啊,这天我拉着她的手说,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,你好好准备做新娘子。
她浅浅一笑:民女习惯了。再说,能为大家做点事,民女心里高兴。
多好的孩子啊!我在心里感叹,三皇叔作恶多端,却生了这么个善良的女儿,也算是老天爷给他留的一点慈悲吧。
这天夜里,我梦见了一片桃花林。桃花开得正盛,承轩和婉清穿着大红喜服,在桃树下相视而笑。醒来后,我心里暖洋洋的,觉得这是个好兆头。
第二天,边关传来消息,西戎得知三皇叔已死,主动撤兵了。持续数月的边境危机,终于彻底解除。
这下好了,承宇高兴地说,二弟可以安心准备婚事了。
是啊,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。可不知为什么,我这心里总是隐隐觉得,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。
这天下午,婉清在整理母亲遗物时,发现了一封藏在妆匣夹层里的信。信是她母亲临终前写的,上面揭露了一个更大的秘密——
原来三皇叔之所以执着于那对玉佩,不仅仅是因为那个预言,更是因为玉佩中藏着一张藏宝图,据说能找到前朝皇室遗留的巨额财富!
怪不得...婉清喃喃道,他那么想要玉佩...
我们立即取出那对玉佩,对着阳光仔细查看。果然,在玉佩合并后的纹路里,隐隐能看到一些极细微的线条,像是一幅地图。
这件事,萧绝沉吟道,到此为止吧。前朝已逝,何必再掀起波澜?
我明白他的意思。有些秘密,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。
婚期越来越近,宫里的喜庆气氛也越来越浓。承轩的腿伤已经痊愈,天天往婉清住的凝香馆跑,美其名曰商量婚事,其实谁都看得出来,他就是想多陪陪未婚妻。
有时候我在御花园看见他们,一个练剑,一个读书,偶尔相视一笑,那画面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。
承玥更是兴奋得睡不着觉,天天缠着我问:娘亲,二嫂什么时候过门呀?玥玥要把最喜欢的布娃娃送给她!
看着孩子们都这么喜欢婉清,我这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了。
这天,婉清来找我,说想在大婚前,去祭拜一下母亲。
应该的。我点头,让轩儿陪你去吧。
她犹豫了一下:民女想...独自去。
我明白她的心情,便安排了侍卫护送。
她这一去,直到傍晚才回来。眼睛红红的,手里却多了一个小木盒。
娘娘,她把木盒递给我,这是在母亲墓前发现的,应该是...他放的。
我打开木盒,里面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,还有一封信。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:愿你来生,不再为我所累。
是三皇叔的笔迹。
我轻轻搂住婉清:都过去了,孩子。从今往后,你会有新的生活,有疼你的夫君,有关心你的家人。
她靠在我肩上,终于放声哭了出来。这一次,是释然的泪水。
晚上,我把这件事告诉承轩。他沉默良久,轻声道:等成亲后,儿臣带婉清去祭拜她的父母。
我的轩儿,总是这么体贴。
大婚前夜,我亲自去给婉清梳头。铜镜里,她穿着大红嫁衣,美得让人移不开眼。
婉清啊,我一边给她梳头,一边轻声说,从明天起,你就是我的儿媳妇了。以后若是轩儿欺负你,尽管来告诉娘。
她眼中泪光闪烁:娘娘...娘...
这一声,叫得我心都化了。
第二天,婚礼办得热闹非凡。承轩穿着大红喜服,英气逼人;婉清凤冠霞帔,倾国倾城。看着他们在堂前拜天地,我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哭什么,萧绝轻轻握住我的手,这是喜事。
是啊,是喜事。我的轩儿,终于找到了他的幸福。
晚宴上,承宇喝得微醺,拍着承轩的肩说:二弟,以后可要好好待弟妹。
连小小的承玥都学着大人的样子,举着果汁说:祝二哥二嫂白头偕老!
这一刻,我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,突然觉得,之前经历的所有苦难,都是值得的。
夜深了,新人被送入洞房。我独自站在院里,望着天边那轮明月,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恩。
娘亲。承轩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,您怎么还不休息?
我回头看着他:娘高兴,睡不着。
他陪我站了一会儿,突然说:谢谢娘亲,一直支持儿臣和婉清。
傻孩子,我摸摸他的脸,娘最大的心愿,就是看你们幸福。
月光下,我的轩儿笑得格外温暖。我知道,从今往后,他会有人疼,有人爱,有人陪他走过余生所有的风雨。
这就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