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真的,开医馆这事比我想象的难多了。头一天我就差点被草药味儿熏吐了,怀了身子后鼻子特别灵,那些药材混在一起的味道直冲脑门,害得我趴在门口干呕了半天。小莲急得直跺脚,说什么都不让我再进药房。
公主您就消停会儿吧!她叉着腰站在药房门口,活像只护崽的母鸡,这些粗活我们来就行,您要是有个闪失,王爷回来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!
我扶着门框直喘气,心里却憋着一股劲儿。萧绝他们在前线拼命,我总不能真在寨子里当个闲人。最后我们各退一步——我负责看诊开方,熬药捣药的活儿全交给她们。
没想到来看病的人还挺多。第一个来的是隔壁王大娘,说是老寒腿疼得睡不着。我按着母后医书上的方子给她开了药,又教了她几个穴位按摩的法子。过了三天,她提着篮鸡蛋来谢我,说腿好多了,晚上能一觉睡到天亮。
消息传开之后,医馆门口就排起队来了。有崴了脚的小伙子,有咳嗽不停的孩子,还有个产妇难产,吓得她丈夫直接跪在医馆门口磕头。我当时也慌啊,毕竟自己还没生过孩子,只能硬着头皮按医书上写的接生。当那声婴儿啼哭响起时,我腿都软了,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直冒冷汗。
公主您真是活菩萨啊!那汉子抱着孩子又要跪,被我赶紧拦住了。
说真的,每次治好一个人,我心里就踏实一分。好像这样就能抵消远方的杀戮,让这乱世多一点希望。
这天下午,我正在教小莲辨认草药,寨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声。玄风带着一队人抬着几个担架匆匆进来,血腥味老远就能闻到。
公主,前线送来的伤员。玄风抹了把脸上的汗,军医忙不过来,只能往这儿送了。
我看着担架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年轻面孔,心一下子揪紧了。最小的那个看着比狗蛋大不了几岁,胸口插着半截箭矢,进气多出气少。
快抬进来!我掀开帘子,把最里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!
整个医馆顿时忙成一团。烧热水的、找纱布的、煎药的,连王大娘都跑来帮忙照顾轻伤员。我盯着那个最小的伤员,手止不住地发抖。箭离心脏太近了,一个不小心就会...
公主,小莲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,要不...等陈大夫回来?
我摇摇头。等不及了,再耽搁下去这孩子就没命了。集中精神,我试着调动体内的凤脉之力。这次不是攻击,而是治愈——温暖的气流从掌心缓缓流出,顺着箭伤渗入体内。
神奇的事情发生了。伤口周围的瘀血慢慢消散,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,连断掉的肋骨都在自动接合!当那孩子睁开眼时,整个医馆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。
我...我还活着?他虚弱地问。
我腿一软,幸好小莲及时扶住。这次治疗几乎抽空了我所有力气,肚子也隐隐作痛。可看着那孩子重获生机的样子,我觉得值了。
从此之后,医馆就成了前线伤员的转运站。每天都有新的伤员送来,有的缺胳膊少腿,有的高烧不退。我开始系统地教寨子里的妇女们护理知识,怎么清理伤口,怎么熬退烧药,怎么照顾不能自理的伤员。
李大嫂学得最快,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。有天夜里我查房,看见她正给一个想家的年轻士兵喂粥,一边喂一边哼着家乡小调,那士兵听着听着就哭了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,治愈不光是治好身体上的伤,更要抚平心里的痛。
这天忙到半夜,我刚躺下就做了个奇怪的梦。梦见母后站在一片药田里,正在教一群女子辨认草药。她看见我,温柔地招招手:清浅,来。
我走过去,她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。无数医药知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,很多连医书上都没有记载的秘方,此刻都清晰得像是刻在骨子里。
醒来时天还没亮,我点上灯赶紧把记得的方子都写下来。写着写着突然一阵恶心,冲到门口吐得昏天暗地。
公主!值夜的小莲跑过来,您这都吐了好几天了,让陈大夫给看看吧?
陈大夫被从被窝里叫起来,睡眼惺忪地给我把脉。把着把着,他突然了一声,皱着眉头又换了一只手。
怎么了?我心里七上八下的,孩子没事吧?
怪事...他喃喃自语,脉象圆滑如珠,这明明是...可这才四个月啊...
在我追问下,他才吞吞吐吐地说:按脉象看,像是双生子。可月份太小,老夫也不敢断定...
双生子?我愣住了。手不自觉地抚上肚子,难怪最近总觉得肚子比同期孕妇大不少...
消息传开,寨子里都沸腾了。大山非要办酒庆祝,被我好说歹说劝住了。现在前线还在打仗,实在不是庆祝的时候。
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。五天后的深夜,寨门被拍得震天响。玄风带着一队残兵回来,个个带伤。最严重的是个校尉,整条左腿血肉模糊,说是中了埋伏,为了掩护弟兄们突围才伤成这样。
王爷他们呢?我急急地问。
还在潼关苦战。玄风声音沙哑,二皇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批神秘高手,我们损失惨重...
我看着满屋的伤员,心沉到了谷底。照这个速度,医馆很快就要住不下了。药材也开始紧缺,特别是金疮药和止血散,每天消耗量大得惊人。
公主,要不...咱们限量供应?小莲小心翼翼地问。
我摇摇头。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,怎么能见死不救?
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,带着几个妇女上山采药。山路难走,我挺着肚子走得特别慢。幸好这几个月把附近的山头都摸熟了,知道哪片林子长什么药材。
公主您看!李大嫂突然指着悬崖边,那不是血见愁吗?
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是稀有的止血圣药血见愁。可那地方太险了,下面是万丈深渊。
我去。我把背篓递给小莲,你们在这等着。
不行!众人齐声反对。
最后我们想了办法,用藤蔓编成绳子,把我慢慢放下去。采到药的那一刻,我眼泪都快出来了——这些药说不定能多救好几条命。
晚上熬药时,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胎动。两个孩子像是在肚子里打架,疼得我直抽气。小莲赶紧扶我坐下,说什么都不让我再碰药罐。
公主,您就听句劝吧。她红着眼睛说,您要是有个好歹,我们怎么跟王爷交代?
我看着她担忧的脸,突然想起母后医书上的一句话:医者,当以己身渡人,然亦需量力而行。
也许...我是该学着依靠别人了。
从那天起,我开始系统地培训寨子里的女子学医。认药、诊脉、开方、针灸...把我从母后那里继承的医术倾囊相授。让我惊喜的是,她们学得特别快,特别是那些照顾过伤员的,已经有了不少实践经验。
一个月后,医馆已经能正常运转 without 我时时刻刻盯着了。李大嫂负责外伤,小莲管着药房,连王大娘都能独当一面看些小毛病。
这天傍晚,我正给即将出师的学员们讲最后一遍《伤寒论》,寨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,浑身是血:
公主!潼关...潼关失守了!
我手里的医书地掉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