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尹昊清近来在朝堂上可谓顺风顺水。
漕运一事处理得漂亮,后续几项政务建议也颇得尹泰帝首肯,连带着那些挑剔的清流老臣看他的眼神都缓和了不少。
尤其是谢太傅,如今下朝遇见,竟会主动与他颔首致意,捋着胡须的目光里满是“孺子可教”的欣慰。
这诸多赞扬如同无形的冠冕,戴在头上,也无形中束缚着他的言行。
人前,他愈发端方雅正,举止合乎礼法,一言一行都力求完美,俨然一位克己复礼的贤德储君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那些对谢太傅的“尊师重道”,不过是宝儿耳提面命、一条条教他做的“攻略”罢了。
可约定的三日一见,对他而言,简直是漫长的酷刑。
白日在朝堂上绷得越紧,夜里独处时,那份思念便越发汹涌。
东宫的锦榻宽大柔软,他却辗转反侧,鼻息间仿佛只能闻到那夜在她闺房中萦绕的、清雅的草药淡香。
“不行,等不了了。”不知第几次从榻上坐起,尹昊清对着空寂的殿宇低语。
他心念一动,阴影中便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名暗卫。
如今的刘府,早已被太子不动声色地经营得铁桶一般。
明里有他安排的护卫混入刘府侍卫中,暗地里连洒扫的仆役里都有东宫的眼线。
整个刘府,除了刘昌龄本人的书房和卧室附近还需谨慎些,其他地方,尤其是刘宝儿的院落,对他而言,已如如入无人之境。
夜色深浓,月隐星稀。
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刘府的高墙,精准地避开了几处巡更的节点,熟门熟路地潜向了刘宝儿所居的“芷兰苑”。
闺房内,烛火未熄。刘宝儿正披着外衣,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,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泻而下,衬得她侧脸愈发恬静柔美。
忽然,窗棂传来极轻的、有节奏的三下叩击声。
她先是一怔,随即无奈地弯了弯唇角。这个时辰,除了那个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家伙,不会有别人。
她刚起身,窗户便被从外面轻轻推开,带着一身夜露寒气的尹昊清利落地翻了进来。
他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,玉冠束发,脸上却毫无潜入的紧张,反而带着一种回到自己地盘般的理所当然和满满的期待。
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刘宝儿压低声音,带着嗔怪,“不是说好三日的吗?这才隔了一天!”话虽如此,她却下意识地伸手,替他拂去了肩头沾染的一片微尘。
尹昊清抓住她未来得及收回的手,紧紧攥在掌心,贴在自己胸口,让她感受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。
他眉眼耷拉下来,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,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:“宝儿,我想你了……彻夜难眠,批阅奏章时眼前都是你的影子。没有你在身边,那些赞誉夸耀都寡淡无味得很。”
他拉着她在榻边坐下,脑袋自然而然地靠上她的肩膀,像只寻求安抚的大型犬类,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。
“就让我待一会儿,一小会儿就好,看着你,我心里就踏实了。”
刘宝儿对他这套撒娇卖萌的伎俩早已没了抵抗力,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微凉和那份毫不掩饰的依赖,心软得一塌糊涂。她叹了口气,任由他靠着,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,语气软了下来:“胡闹……若是被人发现……”
“不会的,”太子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带着几分得意,“你这里,比我的东宫还安全。”
他说着,得寸进尺地环住她的腰,将脸埋在她颈窝,闷声道:
“宝儿,你知道吗?今日谢师傅居然夸我‘近来进益颇多,心思沉稳’,还问我是不是读了什么新的注疏!你都没看见他那表情,啧啧,以前见了我恨不得吹胡子瞪眼,现在居然和颜悦色!”
刘宝儿被他逗笑,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:“投其所好,润物无声。”
“是是是,宝贝英明!”尹昊清立刻顺杆爬,笑嘻嘻地抓住她的手指,放在唇边亲了亲,“宝贝的话就是金科玉律!我听宝贝话,果然吃不了亏!以后朝堂上的事,我也要多听宝贝的,保证无往不利!”
他眼神炽热,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与依赖,“宝儿,你就是我的福星。”
刘宝儿被他一声“宝贝”叫得面红耳赤,嗔道:“谁是你宝贝!油嘴滑舌!”
想抽回手,却被他握得更紧。
他不再满足于只是牵手,开始得寸进尺地把玩她的纤纤玉指,一根一根,细细摩挲,仿佛那是世上最珍贵的玉器。
又忍不住去触摸她如缎的青丝,感受那凉滑的触感在指尖流淌。
“宝儿,你怎么哪里都好看?”
他喃喃低语,目光痴迷地流连在她的眉眼、鼻梁、唇瓣,“手指也好看,头发也好看,眼睛像藏着星星……”他凑得极近,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,“我怎么都看不够。”
刘宝儿被他看得心如擂鼓,羞意难当,忍不住抬手想遮住他的眼睛:“你别看了……”
尹昊清却趁机抓住她的手,反客为主,将她轻轻推倒在软榻上,双臂撑在她身侧,将她困在方寸之间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烛光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投下暧昧的阴影,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,鼻梁高挺,唇形优美。
刘宝儿一时间竟也看得有些呆了,忘了挣扎。
她不得不承认,这家伙不说话、不犯混的时候,这张脸确实有让人神魂颠倒的资本。
“那你呢?”尹昊清捕捉到她瞬间的失神,得意地低笑,嗓音带着蛊惑,“宝儿是不是也觉得为夫……貌比潘安,让你看痴了?”
“呸!自恋狂!”刘宝儿回过神来,羞恼地抬手去捶他胸口,却被他轻易捉住手腕。
两人在榻上笑闹作一团,尹昊清顾忌着不敢弄出太大动静,动作却十分灵活,总能轻易化解刘宝儿的“攻击”。
最后变成了他将她整个圈在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低声求饶:“好宝儿,我错了,饶了我吧……再闹下去,真要把人引来了。”
刘宝儿被他圈在怀里,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和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,也安静下来。
她悄悄抬眼,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完美侧脸,线条流畅的下颌,以及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,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,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甜蜜充盈心间。
“你呀……”她无奈地叹息,语气里却满是纵容,“真是拿你没办法。”
见她软化,尹昊清心花怒放,低头便要去寻她的唇。
“别……”刘宝儿再次用手抵住他,这次眼神却很认真,“快回你的东宫去!若是明日被人发现你不在,或是精神不济上朝,前功尽弃!”
“我就睡在你这外间的榻上,保证不打扰你……”尹昊清试图讨价还价,脑袋在她颈窝蹭啊蹭。
“想都别想!”刘宝儿态度坚决,用力将他推开,坐起身来整理微乱的衣襟和发丝,“立刻,马上,回去!再不回去,后晚的约定也取消!”
见她祭出“杀手锏”,尹昊清立刻怂了,悻悻然地站起身,一步三回头,眼神哀怨得像只被抛弃的大狗。
“那……我明晚再来看你?”他做着最后的努力。
“后晚!规矩点!”刘宝儿毫不留情地驳回,将他往窗边推。
尹昊清无奈,只得磨磨蹭蹭地翻出窗户,站在窗外,还眼巴巴地望着她,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,那张俊脸上写满了“不舍”与“委屈”。
刘宝儿心头微软,倚在窗边,放柔了声音:“快回去吧,路上小心,别着凉。后晚……我等你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细若蚊蚋地补充了一句,“我也……想你。”
得了这句准话和难得的告白,太子瞬间阴转晴,眼眸亮得惊人,如同盛满了星河。
他朝她露出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,用力点了点头,身形一闪,便如夜鹰般融入了黑暗之中,心满意足地离去。
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夜色,刘宝儿抚摸着尚存他气息和温度的唇瓣,回味着方才的亲昵与嬉闹,唇角不自觉地上扬,露出一抹混合着极致甜蜜与淡淡担忧的微笑。
这个黏人、自恋、却又让她心动不已的太子,真是把她吃得死死的。
而悄然返回东宫的尹昊清,躺在冰冷的床榻上,抱着带有她淡淡余香的枕头,回味着她最后那句“我也想你”,只觉得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,恨不得立刻跳到后晚,哪里还有半分睡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