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昊清的伤势与嗓音,在鞠涟殇回春妙手与刘宝儿无微不至的照料下,早已痊愈。
甚至因祸得福,内力修为在鞠涟殇偶尔的指点下,竟比受伤前还精进了几分。
褪去了伤病的沉重外壳,那属于少年人的鲜活气性,以及那份深植于血脉中、懂得如何讨长辈欢心的伶俐,便如同破土的春笋,肆意生长。
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小心照料的伤患“阿清”,而是化作了一道黏人又嘴甜的影子,时时刻刻缀在刘宝儿身后。
“月儿,你看那片流云,像不像你昨日给我捏的那只小兔米糕?”
“月儿,你练鞭时衣袂翩跹,真真是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!”
“月儿,这溪水寒凉,你站远些,要洗什么我来!”
“月儿……”
甜言蜜语如同山涧清泉,潺潺不绝。
他拿出往日里哄得皇祖母和母后展颜的十分本事,此刻毫无保留地倾注在刘宝儿身上。
那双深邃的眼眸,一旦专注地凝望她,便仿佛蕴藏着无形的旋涡,能将人的心神彻底吸入。
刘宝儿一颗芳心,何曾经历过这般细腻缠绵的攻势?
她自幼长在鹤阳山,回京后也多被父亲约束在闺阁,接触的不是规行矩步的世家千金,便是些端正持重的文人雅士,何曾见过尹昊清这般,既有清贵俊朗的皮囊,又深谙女儿家心思,更肯放下所有身段痴缠黏人的男子?
她只觉一颗心像是被浸在了温热的蜜糖罐子里,软绵绵、甜丝丝的,被他几句话、几个眼神,便能轻易搅动得心湖荡漾,涟漪阵阵,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挥鞭时的飒爽英气,常常被他逗得面泛红霞,又忍不住低头抿唇,窃窃欢喜。
月上柳梢,人约黄昏。
在这远离朝堂纷扰的鹤阳山深处,世俗礼教的束缚被悄然卸下,少年少女的情意如同挣脱牢笼的比翼鸟,在这片天地间自由而热烈地翱翔。
幽静的山谷,潺潺的溪边,竹庐后那棵巨大的、常年开着淡紫色小花的古树下,都成了他们互诉心曲的秘密乐园。
对尹昊清而言,这几乎是生平第一次,如此纯粹、毫无功利地与一个女孩子亲近。
在宫中时,母后严防死守,生怕他被姿色出众的宫人引诱“学坏”,安排在他身边的,无不是相貌平庸、性情刻板之辈。
他往日的“胡闹”,精力也多宣泄在骑马射猎、捉弄大臣或是搜罗奇巧玩物上,何曾真正在男女情愫上耗费过这般心思?
如今,有刘宝儿这般明媚灵动、姿容绝世的女子在侧,两人心意相通,情根深种,他才恍然惊觉,这世间,原来还有比掌控权势、比恶作剧带来的短暂快感,更令人心神俱醉、魂牵梦萦的美妙滋味。
这感觉,如同初饮仙界琼浆,入口清甜,回味却悠长绵厚,直叫人情愿沉溺其中,永不苏醒。
自那日溪中定情之吻后,两人独处时,一些心照不宣的亲昵便成了日常。
他会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,那手指纤长,因常年练武带着薄茧,握在掌心却异常柔软温暖。
他会趁她不备,飞快地在她光洁的额间、或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上偷得一吻,看她先是愕然瞠目,随即羞恼地追打他,银铃般的笑骂声在山谷间清脆回荡。
当然,更多的时候,是情到浓处难以自持的深吻。
在无人窥见的角落,他会将她轻轻揽入怀中,低头攫取那两瓣如同沾露花瓣般柔软微凉的唇,辗转吮吸,小心翼翼又贪婪地探索着那份独一无二的甘甜与悸动。
刘宝儿起初还有些生涩笨拙,但在他温柔的引导下,很快便学会了青涩的回应,甚至偶尔会鼓起勇气主动索求,引得尹昊清心潮澎湃,难以自持。
少年人情动,炽热而坦率。
有好几次,在缠绵悱恻的亲吻间,尹昊清身体不可避免地起了强烈的反应,隔着夏日轻薄的衣衫,那灼热的温度和明显的变化,让未经人事却并非懵懂无知的刘宝儿瞬间惊醒。
“登徒子!”她脸颊霎时绯红如霞,又羞又恼,想也不想,条件反射般抬脚,用了巧劲,“砰”地一下将他从自己身边踹开。
尹昊清正沉醉在温香软玉之中,猝不及防被踹中大腿侧,虽不甚疼痛,却是一个趔趄,狼狈地倒退数步才堪堪站稳,满腔的旖旎情思,瞬间被这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得烟消云散。
他望着眼前杏眼圆睁、俏脸含煞的心上人,心中真是五味杂陈,又是无奈又是好笑,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宠溺。
甜蜜的是,他的月儿这般鲜活生动,武功高强,性情率真,丝毫不似宫中那些女子唯唯诺诺、刻板无趣,天上地下,独一无二。
心酸的确是……这未来媳妇儿身手未免太好了些!
自己这半吊子功夫,在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。
这尚未成亲,仅是亲近一下便遭此“家暴”,将来若真成了亲……尹昊清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父皇偶尔被母后私下数落时,那无奈又纵容的神情,顿时打了个寒噤。
莫非……莫非我大尹朝尹氏一脉,竟真有“惧内”之风?自己将来,怕不是要步父皇后尘?
这认知让他略感沮丧,但目光一触及刘宝儿那副“你敢再逾矩,本姑娘还踹你”的娇蛮模样,心底那点郁闷顷刻间便化作了无尽的柔软与爱意。
自己认定的媳妇,便是跪着,也得宠完一生啊!
不过,经此几次“深刻教训”,尹昊清心底那关于坦白的念头,也愈发急切和沉重。
他必须在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之前,让她知道真相。
这个念头,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,时时提醒着他眼前的幸福如同偷来的时光。
一日午后,趁着刘宝儿被鞠涟殇叫去辨认一批新采的药材,尹昊清独自回到暂住的小屋。
他闩好门,从贴身的衣物夹层里,取出一小截藏匿许久的、特制的炭笔,又寻来一片韧性尚可的干枯树皮。
他凝神静气,努力回忆着皇室暗卫之间传递信息的密语符号和联络方式。
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,他必须将信息压缩到极致,既要表明身份,又要简明扼要地说明处境,还要给出大致方位。
每一个符号都需精准无误,这关乎他的生死,更关乎……是否会惊动到月儿和鞠前辈。
窗外传来刘宝儿与鞠涟殇隐约的说话声,带着笑意,越来越近。
尹昊清心头一紧,迅速将写满密语的树皮小心藏回原处,深吸一口气,调整好面部表情,仿佛只是寻常小憩刚醒。
他推门而出,脸上已挂上了惯常的、带着几分依赖和讨好的笑容,迎向那抹照亮他生命的倩影。
“月儿,忙完了?我新想了首曲子,吹给你听可好?”
他牵起她的手,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,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焦灼。
信,必须尽快送出去。
这甜蜜与煎熬交织的日子,在尹昊清小心翼翼的维持下,看似平静地流淌着。
然而,山雨欲来的压抑感,已随着他暗中筹谋的脚步,悄然弥漫在这片世外桃源。
他并不知道,那个或许能揭穿他一切伪装的大师兄苏云澈,已在归来的路上。
鹤阳山这偷得的宁静,即将被打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