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时辰,对于一场人命大案的侦破而言,几乎是天方夜谭。
但在苏云的雷霆指令下,整个青石县的暴力机器,以前所未有的效率,疯狂运转起来。
县衙后堂,气氛压抑。
苏云亲自坐镇,协调各路信息。
周策的面前,铺开了一张巨大的青石县舆图,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炭笔,标记着一个个可疑的据点。
赵大山的侦察分队,如同暗夜中的猎犬,在城中各个角落无声穿行,将一条条零散的信息,源源不断地送回。
“报!城南车马行,三日前有一名来自沧州的货郎入住,此人出手阔绰,深居简出,但有伙计反映,他走路时,左腿似乎有些不自然。”
“报!东市布行,昨日有一名外地客商购买了一匹上好的黑色棉布,身形与货郎相似。”
“报!查验过关记录,此货郎名叫‘林二’,所持路引真实有效,但信息模糊,疑似伪造!”
一条条线索,如同一块块拼图,在周策的脑海中迅速拼接。
“大人!”周策猛地抬头,眼中精光爆射,他指着地图上城南一处毫不起眼的院落,“所有线索,都指向了这个人和这个地方!”
“这名伪装成货郎的杀手,武功高强,擅长伪装,且心细如发。他没有选择客栈,而是租下了一处偏僻的民居,就是为了避免与人接触。”
“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,但他买布、打探消息,终究会留下痕迹!尤其是他那条受过伤的腿,是他无法掩盖的破绽!”
苏云看着地图上被周策用红圈标记出的位置,眼神锐利。
“王猛!”
“在!”
“调集五十名新军精锐,换上便装,封锁那处院落周边的所有街巷!”
“赵大山!”
“在!”
“你带上你的人,潜入院落四周的制高点,弓弩上弦,给我盯死院里的每一个角落!只要他敢露头,不必请示,就地射杀!”
“周策!”
“在!”
“你和我,还有王猛,带十名好手,亲自去会会他!”
苏云站起身,眼中再无半分文弱书生的模样,取而代之的是决断生死的杀伐之气。
“我要活的。”
“我要从他嘴里,挖出他背后所有的人!”
……
子夜,月黑风高。
城南,一条幽深寂静的巷弄里,一处独立的院落,黑漆漆的。
影七盘坐在房中,静静地擦拭着他那柄杀人的短刃。
事情的发展,有些超出他的预料。
康平郡主的突然出现,彻底打乱了石温大人的全盘计划。
他本以为,苏云此刻早已是阶下囚,青石县群龙无首,他可以从容退去,深藏功与名。
但现在,城门紧闭,全城戒严。
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。
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,但他对自己潜伏的手段,有着绝对的自信。
只要挨过这两天,等风声一过,他有上百种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座小小的县城。
然而,他并不知道,一张由超越这个时代的侦查逻辑编织而成的大网,已经悄然收紧。
院落之外,黑暗的角落里,王猛、苏云、周策等人,已经悄无声息地就位。
王猛打了个手势。
两名身手最矫健的巡检队员,如同狸猫一般,悄无声息地翻上墙头,用浸了油的皮索,利落地解决了院中的两条看门狗。
没有一声犬吠。
周遭一片死寂。
“行动!”王猛低喝一声。
十余道黑影,如鬼魅般,从四面八方涌入院中,直扑那间亮着微弱灯火的屋子。
“砰!”
王猛一脚踹开房门!
屋内,烛火摇曳。
空无一人!
中计了!
王猛和苏云心中同时一沉。
“在上面!”周策猛地抬头,厉声高喝。
只见房梁之上,一道黑影扑下,手中寒光一闪,直取苏云的咽喉!
好一个林二!
他竟然早已察觉,将计就计,在这里设下了埋伏!
他的目标,不是别人,正是这群人中看似最没有威胁的文官——苏云!
擒贼先擒王!
“保护大人!”王猛目眦欲裂,横刀去挡。
但影七的速度太快了!
那柄淬毒的短刃,带着森然的杀机,瞬间便到了苏云的眼前!
千钧一发之际!
一道身影比影七更快!
是阿影!
她不知何时出现在苏云身侧,手中软剑如灵蛇出洞,“叮”的一声,精准地点在影七的短刃之上!
火星四溅!
影七只觉手腕一麻,攻势被阻,心中大骇。
这是哪里来的高手?!
他来不及多想,借力一翻,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,撞破窗户,便要逃遁!
“想走?!”
“放箭!”
埋伏在屋顶的赵大山,怒吼一声!
“咻咻咻!”
数十支早已上弦的弩箭,在瞬间封死了影七所有的退路!
影七人在半空,脸色剧变。
他强行扭转身形,手中短刃舞成一团光影,叮叮当当地磕飞了数支弩箭,但依旧有两支利箭,狠狠地钉入了他的肩头和左腿!
“噗!”
影七惨叫一声,从半空中跌落,左腿的伤口被再次撕裂,鲜血淋漓。
不等他起身,王猛已经扑了上去,一记手刀,狠狠地砍在他的后颈。
影七眼前一黑,彻底失去了知觉。
从破门到擒获,不过十数个呼吸。
战斗,结束了。
苏云看着被拖进来的林二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……
县衙,大牢。
一盆冰冷的盐水,将昏迷的影七泼醒。
剧痛让他浑身抽搐。
他睁开眼,看到的,是苏云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。
“说吧。”苏云的声音很淡,“谁派你来的?”
影七的嘴角,扯出一抹狞笑:“想从我嘴里问出东西?做梦!”
他猛地一咬牙!
然而,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苏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,淡淡道:“别白费力气了。在你昏迷的时候,我已经让人卸了你的下巴,你牙里的毒囊,也被取出来了。”
影七的瞳孔,骤然一缩!
恐惧,第一次爬上了他的脸。
眼前这个年轻人,心思缜密,手段狠辣!
“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开口。”苏云的语气依旧平淡,却让影七不寒而栗。
“比如,把你伤口上的肉,一片片割下来。或者,把你泡在粪水里,让你的伤口慢慢溃烂流脓。”
“你可以试试,是你的骨头硬,还是我的手段多。”
苏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,转身向外走去。
他知道,对付这种死士,心理上的折磨,远比肉体上的酷刑更有效。
他要让影七在无尽的等待和想象中,自己击溃自己。
果然,苏云刚走到牢门口,身后就传来了影七那因为下巴脱臼而含混不清,却充满了惊恐的嘶吼。
“我说……我说!是黑风堡!”
“我本名影七,是黑风堡的杀手一员,黑风堡的二当家“鬼手”钱立和三当家‘刀疤三’,让我来杀人嫁祸!对了,还有一个叫石温的先生。”
苏云的脚步顿住。
他缓缓转身,看着牢中那条濒临崩溃的毒蛇,眼中闪过一丝寒芒。
黑风堡。
石温。
很好。
真凶落网,供词确凿。
这场由血色符文引发的杀局,终于水落石出。
但苏云知道,抓到一个杀手,远远不是结束。
如何利用这条线索,如何利用这个结果,将利益最大化,甚至,借此机会,将黑风堡这颗毒瘤彻底铲除……
这,才是这场棋局,真正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