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县衙书房的烛火就亮了一夜。
苏云坐在案前,面前摊开的是青石县三大家族近十年的账册。王猛和福伯站在两侧,屋里静得只能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。
大人,您真的要……福伯欲言又止。
放了他们?苏云抬起头,福伯,你觉得杀了他们三个,青石县就能太平了?
福伯张了张嘴,没接话。
杀之,不过得三具腐尸。苏云合上账册,他们的财富会散落,党羽会潜伏,更多的人会从暗处跳出来,后患无穷。
王猛挠了挠头:可大人,这三个老狐狸心黑手辣,您要是放过他们,他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捅刀子呢。
谁说我要放过他们?苏云站起来,走到窗边,真正的上位者,要懂得把敌人变成工具。
他转过身,目光扫过两人:用之,则能得其钱粮、人脉、经验,化为建设青石县之力。
福伯眼睛一亮:大人是想……
苏云点头,我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。
王猛咧嘴一笑:俺懂了!大人是要钓大鱼!
不止是钓鱼。苏云走回书案前,拿起笔,在纸上写下三条:第一步,假意接受贿赂,骗取信任。第二步,诱使他们上奏,让其的把柄牢牢握在我手中。第三步,在钦差面前反转局势,逼他们彻底臣服。
福伯倒吸一口凉气:大人,这……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逼啊。
不是逼死,是逼服。苏云放下笔,只有让他们知道,跟我作对是死路一条,跟我合作才能活命,他们才会真正听话。
王猛拍了拍胸脯:大人,您说怎么办,俺就怎么办!
今晚,你再去钱府一趟。苏云压低声音,这次,要演得像一点。
……
第二天深夜,钱府密室。
王猛推门进来,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和不安。
“王捕头,怎么样?”钱员外迎上来,“事办成了?”
王猛四下看看,压低声音:“办是办了,但俺心里慌得很。”
“慌什么?”孙老爷凑过来,“你按我们说的做了?”
“做了。”王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,“这是大人签的材料变更单,堤坝东南段,按你们说的,换了的料。外面看不出来,但大水一冲……”
他没说完,做了个手势。
钱员外接过纸,凑到烛火前仔细看。纸上确实有苏云的画押,还有县衙的印章。
“好!好!”李老爷拍手,“王捕头果然是明白人!”
“明白个屁。”王猛一屁股坐下,“俺这是拿命在赌。要是被大人发现,俺全家都得完蛋。”
“放心放心。”钱员外把纸收起来,“等苏云倒了,你就是大功臣。到时候县尉的位子,跑不了。”
王猛抹了把脸:“你们答应俺的,别忘了。”
“不会忘,绝对不会忘。”孙老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,“对了,这事你可千万别露馅。”
“俺知道。”王猛站起来,“俺先走了,在外面待久了,大人会怀疑。”
等王猛走后,三人对视一眼,脸上的笑容再也压不住。
“成了!”李老爷一拳砸在桌上,“这回姓苏的死定了!”
“别高兴得太早。”钱员外冷静下来,“光有这个还不够,得把证据送上去。”
“送给谁?”孙老爷问。
“州府。”钱员外眼中闪过狠色,“我在州府有个远房姻亲,在知州手下办事。这封信交给他,保准能捅到上面去。”
“就这么办!”李老爷拍板,“今晚就写!”
三人连夜修书,措辞激烈。从苏云煽动民变、强占田产,到贪墨工款、偷工减料,一桩桩一件件,写得有鼻子有眼。
“……其贪墨工程款项,听信武夫王猛之言,于关键堤段偷工减料,置全县百姓性命于不顾,实乃国之大蠹……”
钱员外落笔,盖上私印,装进信封。
“明天一早,派最快的马,送到州府。”
“对了。”孙老爷突然想起什么,“王猛那边……”
“王猛?”钱员外冷笑,“等苏云倒了,他一个帮凶,还想当县尉?做梦!到时候一起收拾了。”
三人相视而笑,举杯庆祝。
……
县衙,书房。
王猛推门进来,脸上还挂着刚才的。
大人,演完了。他咧嘴一笑,他们信了。
信到什么程度?苏云问。
信到已经开始写弹劾信了。王猛把刚才在钱府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苏云听完,点点头:很好。猎人挖好了陷阱,等着野兽自己跳进来。现在,野兽不仅跳了,还帮我们叫来了评判的裁判。
大人,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?福伯问。
苏云淡淡道,等他们的信送到州府,等朝廷派人来查。
可是……福伯有些担心,万一朝廷真的派人来,咱们……
怕什么?苏云笑了,福伯,你把真正的工程账目和材料清单整理好了吗?
整理好了,一笔一笔,清清楚楚。
那就行了。苏云站起来,他们诬告我贪墨,我就拿出账目证明清白。他们说我偷工减料,我就让钦差亲自去堤坝上看看,那混凝土有多硬。
王猛挠了挠头:可大人,他们手里有您画押的材料变更单啊。
那是假的。苏云笑道,我让福伯伪造的,专门给他们看的。
王猛恍然大悟:俺懂了!大人这是要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!
不止如此。苏云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的夜色,等钦差来了,我会当着他的面,让钱员外三人把所有的罪状都说一遍。
然后呢?
然后,我会拿出真正的证据,证明他们诬告。苏云转过身,到那时,他们就只有两条路可走。
哪两条?
一,被我以诬告朝廷命官的罪名,送到州府问斩。二,跪下来求我,签订城下之盟,从此为我所用。
福伯倒吸一口凉气:大人,这……这也太狠了。
不狠,不足以立威。苏云淡淡道,只有让他们知道,跟我作对是死路一条,跟我合作才能活命,他们才会真正听话。
王猛拍了拍胸脯:大人,俺服了!
……
数日后,一匹快马驰入县衙。
信使翻身下马,将一封加急公文递给门口的衙役。
州府来的公文,速呈苏大人!
苏云在大堂接过公文,当着众人的面拆开。
他扫了一眼,脸色起来。
诸位。他环视众人,州府行文,有御史听闻我县工程及民情,不日将亲临青石县巡查。
话音落地,大堂里一片哗然。
钦差要来?
这……这是好事还是坏事?
消息很快传开,整个青石县都在议论。
“御史要来查堤坝?”
“听说是有人告状。”
“不会是那三家吧?”
百姓们担心,苏云会不会出事。毕竟这些天,他们跟着苏云吃饱了饭,有了活路,要是他倒了,日子又得回到从前。
苏云抬起手,示意安静:诸位不必惊慌。我苏云行得正,坐得端,不怕任何人来查。
大人,那咱们需要准备什么吗?有人问。
准备?苏云笑了,把工地收拾干净,把账目整理清楚,其他的,不需要准备。
他转身回到书房,脸上的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笑。
福伯跟了进来,压低声音:大人,真的来了。
来得好。苏云坐下,风暴,终于要来了。
……
而钱府里,三人正在举杯庆祝。
“成了!”李老爷笑得合不拢嘴,“御史都惊动了,姓苏的这回插翅难飞!”
“等御史查出堤坝的问题,他就是死罪!”孙老爷端起酒杯,“到时候,青石县还是咱们的天下!”
钱员外却没有笑,他盯着杯中的酒,眼中闪过一丝不安。
“怎么了?”李老爷问。
“我总觉得……”钱员外摇头,“算了,可能是我多虑了。”
“多虑什么?”孙老爷拍他肩膀,“证据确凿,他能翻天不成?”
“但愿如此。”钱员外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
窗外,月色如水,夜风微凉。
风暴,即将来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