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河大堤的工地上,混凝土地基已经延伸出三百多丈。
灰白色的地基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,每一段都笔直坚固,和旁边那些摇摇欲坠的旧土堤形成鲜明对比。
民夫们干得热火朝天。
采石队在山上挥舞铁锤,运输队扛着沙土来回奔走,搅拌队按照配比拌混凝土,浇筑队将混凝土倒进模板里。
整个工地井井有条,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。
张三扛着铁锹,刚运完一趟沙土,正准备去领午饭。
“开饭了!”
福伯带着几个衙役,抬着几口大锅走过来。
锅里的白米饭冒着热气,旁边还有一大盆炖萝卜,虽然没什么油水,但胜在管够。
民夫们排着队,一人领了一大碗饭,一勺菜,蹲在地上就开吃。
张三端着碗,狼吞虎咽。
“三哥,你说咱们这堤,真能挡住黄河?”旁边一个年轻人边吃边问。
“废话,大人说能挡就能挡。”张三抹了把嘴。
“你没看那混凝土有多硬?王捕头拿铁锤砸都砸不动,黄河算个屁。”
周围几个民夫纷纷点头。
这些天下来,他们对苏云的信任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。
管饱饭,给足钱,说话算话,这样的好官,打着灯笼都找不着。
正说着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。
张三抬头一看,只见十几个衙役匆匆忙忙往县城方向跑,脸色都不太好看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不知道,好像是县衙那边出事了。”
民夫们面面相觑,手里的饭都吃得慢了。
……
县衙门口,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。
几十个地痞流氓横七竖八地站在门前,有的扛着木棍,有的提着铁锹,还有几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砍刀。
为首的是个独眼龙,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,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。
“都他娘的给老子守好了!”
独眼龙吐了口唾沫,用刀背拍着手心。
“钱员外说了,今天谁也不许进粮仓,谁敢进,老子就砍了谁的腿!”
身后的地痞们纷纷应声,挥舞着手里的家伙。
县衙门前的百姓被吓得连连后退,不敢靠近。
王猛带着十几个衙役站在台阶上,脸色铁青。
“你们这是干什么?!”
“干什么?”独眼龙冷笑一声。
“王捕头,咱们也是奉命行事。钱员外说了,县衙借了他们三家的粮食,总得有人看着吧?万一粮食丢了,谁负责?”
“放屁!”王猛怒吼。
“粮食在县衙库房,有老子看着,还能丢了不成?!”
“那可说不准。”独眼龙阴阳怪气。
“听说工地上天天管饭,这粮食消耗得可快了。万一哪天吃光了,县衙拿什么还?咱们只是帮钱员外看着点,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。”
王猛气得浑身发抖。
他听得出来,这帮狗东西根本不是来看粮食的,是来堵粮食的。
只要粮仓被堵,工地就断粮,民夫们没饭吃,大堤就修不下去。
“滚开!”
王猛一步踏前,手按在刀柄上。
“再不滚,老子砍了你们!”
独眼龙不退反进,脸上的刀疤扭曲成一团。
“王捕头,您这是要动手?行啊,您动啊。咱们这几十号人,可都是良民,您要是敢动刀,那就是滥杀无辜,朝廷可饶不了您。”
王猛的手死死握着刀柄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他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狗东西,但他知道,对方说的没错。
这帮地痞虽然不是什么好人,但名义上确实是“良民”。
要是真动了刀,反而会被对方抓住把柄。
“王捕头,您别为难。”
独眼龙得意洋洋。
“咱们就在这守着,不进去,也不闹事。您要是有本事,就去找钱员外商量商量。”
王猛咬牙切齿,却无可奈何。
正僵持着,一个衙役匆匆跑过来。
“王捕头,工地那边……工地那边有人传话,说粮仓被堵了,问咱们怎么办。”
王猛心里一沉。
工地上几千张嘴,每天消耗的粮食是个天文数字。
要是断粮,用不了半天,民夫们就得散。
“去告诉大人!”
王猛低吼。
“让大人定夺!”
……
工地上,消息传开后,民夫们开始骚动。
“粮仓被堵了?”
“那咱们明天还有饭吃吗?”
“不会又要饿肚子吧?”
人群中开始出现不安的声音。
张三站在人群里,脸色也不太好看。
他攥紧了手里的铁锹,心里七上八下。
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每天三顿饱饭,要是突然断粮,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。
“都别慌!”
一个工头站出来大声喊。
“大人肯定有办法!咱们等消息!”
但这话说得底气不足,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。
人群中的骚动越来越大,有人开始往工地外走。
“我先回去看看,明天再来。”
“我也是,家里还有老娘要照顾。”
眼看着工地就要散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
所有人抬头看去。
只见苏云骑着一匹快马,从县城方向疾驰而来。
他身上的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脸色冷冽。
马蹄扬起一片尘土,苏云在工地前勒住缰绳,翻身下马。
“都别走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。
民夫们停下脚步,齐刷刷看向他。
苏云站在堤坝上,目光扫过下面黑压压的人群。
“粮仓被堵的事,我已经知道了。”
人群一片寂静。
“但我告诉你们,粮食不会断,饭也不会少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陡然冷了下来。
“有人想断我们的粮,有人想让我们修不成这道堤。但我苏云在这里立下一句话——”
他猛地一拍腰间的官印。
“只要我还是青石县的县令,只要我还有一口气,就没人能断你们的饭!”
话音落地,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。
张三握紧了铁锹,眼眶有些发热。
苏云转过身,看向站在身后的王猛。
“召集所有人。”
他的声音冷得像刀子。
“我们去三位员外,看一场好戏。”
王猛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过来,眼中闪过一丝狠色。
“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