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又行了一段,李老汉忽然停下脚步,指着前方一片热闹非凡的区域,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。
“大官人,您今天可是有福了!”
赵祯掀开车帘,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。
那是一片崭新的建筑群,门面一排排整整齐齐,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红绸,锣鼓喧天,人头攒动。
“那是……”
“商业区!”李老汉拍着大腿,“今儿个正好是开业的日子!苏大人亲自定的,全县的大户都在那儿开了铺子,卖布的、卖粮的、卖茶的,啥都有!”
“您瞧那热闹劲儿!”
赵祯眯起眼睛,仔细打量着那片商业区。
建筑风格统一,街道笔直宽敞,两旁栽着小树,地面铺的正是那种灰白色的水泥路。
每家商铺门前都立着招牌,字体工整,一目了然。
更让他惊讶的是,这些商铺的窗户,全都镶着那种能反射日光的奇特材料。
“走,过去瞧瞧。”赵祯吩咐道。
马车驶入商业区,顿时被人流裹挟其中。
街上人山人海,却丝毫不显混乱。
所有人都自觉地靠右行走,摊贩们也没有随意摆摊,全都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家铺子里。
“让一让,让一让!”
一队穿着统一灰色短褂的年轻人,手持木棍,正在维持秩序。
他们态度温和,却很有威慑力,但凡有人想插队或是争抢,立刻就会被拦下。
“这是……”包拯皱眉。
“巡街队!”李老汉抢着回答,“苏大人组建的,专门维护街上的秩序。不过您放心,他们不打人,只劝说。真要有人闹事,会直接送到县衙去。”
包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组建巡街队,这已经触及了军事权力的边缘。
若是别有用心,这些人随时可以化身私兵。
他正想说些什么,却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欢呼声。
“开门了!开门了!”
一家挂着“钱氏布庄”招牌的店铺,正式开门迎客。
钱员外站在门口,满面红光,拱手作揖:“诸位乡亲,今日开业,全场布匹八折优惠!机会难得,快来瞧瞧!”
话音刚落,一群百姓便涌了进去。
赵祯看着这一幕,心中微动。
他注意到,这些百姓虽然衣着朴素,却并非衣衫褴褛的灾民模样。
他们脸上带着笑容,手里攥着钱袋,眼中满是对美好生活的期待。
“李老汉,这些百姓……”赵祯忍不住问道,“他们哪来的钱买东西?”
李老汉一愣,随即笑道:“大官人,您这话问的!俺们在县里干活,苏大人可是按日结算工钱的!一天能挣二十文,一个月下来就是六百文!”
“除了吃喝,还能剩下不少。攒几个月,买身新衣裳、扯匹布,不是难事!”
二十文一天?
包拯的眼皮跳了跳。
这工钱,比京城里的小工都高。
若是按月算,一个壮劳力一年能挣七八贯钱。
可青石县有五万流民,若是全都按这个标准发工钱,一年下来就是……
他脑子里飞快地算着账,越算越心惊。
这得多少钱?苏云哪来这么多钱?
马车继续前行,李老汉又指着一栋三层高的楼房,得意洋洋地说:“大官人,您瞧那儿,那就是俺们青石县的安居楼!”
赵祯抬头望去。
那楼房方方正正,墙体灰白,窗户整齐排列,每扇窗户都镶着透明的玻璃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“这楼……能住人?”赵祯问。
“当然能住!”李老汉拍着胸脯,“俺家就住在那儿!三楼,两间屋子,宽敞得很!”
“以前俺一家五口挤在一间破草房里,冬天漏风,夏天漏雨。现在?俺娃儿都有自己的屋子了!”
说着,他的眼眶竟有些湿润。
“苏大人说了,只要肯干活,人人都能住上新房子。俺这辈子,做梦都没想过,还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!”
赵祯沉默了。
他看着那栋楼房,又看看李老汉脸上那发自内心的感激,心中五味杂陈。
包拯却冷哼一声:“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。这房子,怕是有代价的吧?”
李老汉一愣,随即摇头:“大官人,您误会了。这房子是苏大人给俺们盖的,不要钱。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包拯追问。
“不过苏大人说了,房子是公家的,俺们只有居住权,不能买卖。要是以后不想住了,得还给县衙,县衙再分给别人。”
包拯的脸色稍缓。
这倒还算公道,没有借机敛财。
可他转念一想,又觉得不对。
若是房子归公,那百姓岂不是永远受制于县衙?这苏云,莫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,将百姓牢牢绑在青石县?
他正想继续追问,李老汉却忽然停下脚步,指着前方一座更高大的建筑,声音里满是敬畏。
“大官人,您瞧那儿,那就是县衙了。”
赵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。
那座建筑,比周围的楼房还要高出一截,足有五层(盖县衙就不过多描述了)。墙体刷得雪白,门前立着两根粗壮的石柱,气势恢宏。
“五层……”赵祯喃喃自语。
他忽然想起包拯之前说的话——危楼。
可眼前这座“危楼”,却稳稳当当地矗立在那里,丝毫没有倾塌的迹象。
“包先生,”赵祯转头看向包拯,“你觉得,这楼会塌吗?”
包拯沉默了许久,最终摇了摇头。
“不会。”
他不愿承认,但事实摆在眼前。
这青石县的一切,都在颠覆他的认知。
平整的道路,干净的街道,高耸的楼房,还有那些脸上带着笑容的百姓……
这里的一切,都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。
他来这里,是为了查案,是为了揭露苏云的罪行。
可现在,他却发现,自己连罪名都找不到。
车厢内,
赵祯看着窗外那座巍峨的县衙,轻声说道:“包先生,你说,这苏云,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包拯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盯着那座五层高的建筑,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。
他不知道。
他真的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