猪肉炖粉条的威力,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
接下来的几天,整个工地像是被注入了一剂猛药,民夫们个个龙精虎猛。
以前两个人抬的石头,现在一个人就能扛起来;过去一天才能挖完的土方,半天就见了底。进度一日千里。
厨房那边,苏云也把猪肉炖粉条的精髓,掰开了揉碎了教给几个火头军。从煸炒肥油的火候,到下酱料的时机,再到炖煮的时间,每一步都讲得清清楚楚。
没过两天,火头军们已经能独立做出八九分像样的味道了。
每天中午,当那口飘着浓郁肉香的大锅被抬到工地中央时,总能引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。
民夫们捧着碗,吃得满嘴流油,脸上的笑容是藏都藏不住的。
吃饱了,喝足了,干活的力气自然就更足了。
一切都步入了正轨,欣欣向荣。
苏云站在新浇筑好的堤坝上,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,心里却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。
大堤的工程虽然宏大,但它是官府工程,周期长,回款慢。商号的招牌是挂出去了,可账户上还是空的。
必须得想个办法,尽快让商号“开张”,赚到第一桶金。哪怕不多,也得让那三只老狐狸看到实实在在的钱,把他们那点不该有的心思彻底按死。
他很清楚,钱员外那三只老狐狸之所以这么配合,又是出猪又是出力的,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,而是因为“青云建设商号”那五成的分红吊着他们的胃口。
这就像在驴子面前吊了根胡萝卜,驴子才会拼命拉磨。
可这胡萝卜,终究是画出来的。
商号要赚钱,靠的是混凝土技术。可眼下,大堤还没修完,所有的水泥和人力都被占着。
别说往外接工程了,就连青石县自己的路面硬化都得排队。
短时间内,混凝土根本不可能带来一文钱的现金流。
“大人,孙家的管家来了,送猪的。”王猛走过来说道。
苏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果然看到孙家的管家正点头哈腰地跟福伯说着话,旁边还拴着一头哼哼唧唧的大肥猪。
“让他们先养着吧,后天再杀。”苏云吩咐道。
他心里盘算着,这三家轮流送猪,虽然解决了民夫的体力问题,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。
自己许诺给他们的是一两个月内见到回头钱,现在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,要是再没点动静,那三只老狐狸的耐心估计就要耗尽了。
到时候,他们嘴上不敢说什么,背地里肯定又要动歪心思。
“必须得想个法子,先搞点钱出来。”苏云揉了揉眉心。
不能是小钱,至少得是能让那三只老狐狸看到希望,觉得这桩买卖有搞头的钱。
他走下堤坝,在工地上溜达。
烧制水泥的窑炉日夜不熄,黑烟滚滚。这玩意儿是核心技术,但现在是纯投入阶段。
采石场、搅拌场、运输队……每个环节都在高效运转,但也都在疯狂烧钱。
民夫们的工钱,每天光铜钱就要往外发几十贯,这还不算吃饭的开销。
“唉,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。”苏云叹了口气。
他决定去城里转转,换换脑子,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商机。
走在青石县的街道上,苏云发现,随着工地招工,城里的经济竟然被盘活了。
街边多了不少小摊贩,卖针头线脑的,卖炊饼草鞋的,甚至还有个简陋的剃头挑子。
民夫们领了工钱,总要花销,一来二去,这死水般的县城便有了几分活气。
这让他心里稍感慰藉,但还不够。
这种脆弱的繁荣,一场大雨,一次粮价波动,就可能被打回原形。
走着走着,一阵“叮叮当当”的敲打声和吆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不远处,一户人家正在盖房子,搭起了半人高的墙体,几个工匠正忙活着。
苏云信步走了过去。
“大哥,盖新房啊?恭喜恭喜。”他笑着对一个正在指挥的户主模样的中年汉子打招呼。
那汉子回头看了他一眼,满脸愁容,叹了口气:“恭喜啥啊,这房子盖下来,我老底都得被掏空了。”
他显然没认出苏云,只当是个路过的闲人,自顾自地大倒苦水:“你是不知道,现在这盖房的料钱,一天一个价!尤其是这青砖,简直比肉都贵!”
苏云心里一动:“哦?怎么说?”
“你还不知道?”汉子一拍大腿,“现在周围几个县都在修河堤、加固城墙,家家户户都要用砖,那砖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,价格自然就上去了!”
他捡起一块青砖,唾沫横飞地说道:“就这玩意儿,放去年,普普通通的一文钱一块,好点的两三文。现在你猜怎么着?最次的都涨到两文了!我手里这种,勉强算中等的,三文钱一块,还不带还价的!简直是抢钱!”
苏云接过那块砖,掂了掂。做工粗糙,质地也算不上多好。
“这砖是哪儿烧的?”
“还能是哪儿,周边就一家王家砖窑。”汉子撇撇嘴,“就他一家,独门生意,他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,咱们老百姓有什么办法?”
汉子抱怨完,这才觉得不对劲,仔细打量起苏云来。这一看,他手里的砖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脸色瞬间就变了。
“苏……苏大人!”汉子吓得腿一软,差点跪下,“小人有眼不识泰山,您……您怎么来了?”
“没事,我就是随便看看。”苏云把砖递还给他,温和地笑了笑,“你继续忙,别管我。”
说完,他转身离开。
那汉子还愣在原地,看着苏云的背影,半天没回过神。
而苏云的脑子里,此刻已经翻江倒海。
市场!
这就是市场!
他前世是工程师,对成本和材料的敏感度远超常人。
刚才那汉子的话,在他脑中迅速构成了一幅清晰的图景:
需求端:周边各县大兴水利,对建材需求极大,导致青砖供不应求。
供给端:青石县周边只有一家砖窑,形成垄断,坐地起价。
价格:普遍上涨一文钱,利润空间巨大。
百姓:怨声载道,苦于建材昂贵。
一个完美的商业机会,就这么血淋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