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书房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。陆寒枭坐在书桌前,面前摊着一份文件,目光却没有聚焦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的金属笔帽。
儿童房里传来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,张妈轻手轻脚地收拾完客厅,也回了自己的房间。整座陆宅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,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走动的声音,缓慢而清晰。
他其实没什么心思看文件。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早上那杯加了糖的豆浆,还有林晚星低头啜饮时,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。那点微弱的温情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,却又很快被不安取代——她会原谅他那天的口不择言吗?他们真的能像从前那样吗?
就在这时,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。
“进。”陆寒枭的声音有些发紧,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。
门被推开,林晚星站在门口,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家居服,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她的眼眶还有些泛红,显然是没休息好,手里攥着一个绣着小熊图案的布偶——那是陆承宇最喜欢的玩具,早上被她顺手带在了身边。
“孩子们睡了?”陆寒枭放下钢笔,声音尽量放得平和。
“嗯,刚哄睡着。”林晚星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,又迅速移开,落在手里的布偶上,指尖紧张地捏着布偶的耳朵,“我……能进来吗?”
“当然。”陆寒枭往后靠了靠,给她让出了进门的空间。
林晚星走到书桌旁,没有坐,就那样站着,像是学生在老师面前认错。阳光落在她身上,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,却掩不住她眼底的局促和不安。
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。陆寒枭看着她紧抿的嘴唇,看着她捏着布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,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预感。
“我来……是想跟你说件事。”林晚星终于抬起头,目光直直地看向他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,“关于……克里特岛的事。”
陆寒枭的心跳漏了一拍,指尖微微收紧,却没有说话,只是示意她继续。
林晚星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:“陆寒枭,对不起。”
这三个字说得很轻,却像重锤一样敲在陆寒枭的心上。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,看着她眼底的愧疚,那些积压了许久的愤怒和委屈,忽然像被戳破的气球,瞬间瘪了下去。
“我不该瞒着你秦风也在岛上。”林晚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异常清晰,“从海边第一次遇到他开始,我就该告诉你的。可我总是在想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怕你不高兴,怕你多想,怕我们又因为他吵架……”
她低下头,看着手里的布偶,声音越来越低:“我以为只要我不说,这件事就会像没发生过一样。可我错了,我的隐瞒让你更生气,也让我们之间产生了更深的误会。其实……我和他真的没什么,风暴夜他来帮忙修屋顶,也是因为雨太大,漏得实在厉害,我一个人应付不来……”
说到这里,她忽然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急切的辩解:“我知道现在说这些,你可能还是不信。但我必须告诉你,我对他早就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了。这次去克里特岛,我想了很多,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,是这个家,是你,是孩子们……”
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快又急,像是怕被打断,说完之后,她紧张地看着陆寒枭,胸口剧烈起伏着,手心全是冷汗。
这是她第一次在争吵后主动开口道歉,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剖析自己的懦弱和不安。那些藏在心底的顾虑,那些不敢说出口的担忧,此刻像剥洋葱一样,一层层展现在他面前,辛辣得让她眼眶发烫。
陆寒枭静静地听着,没有打断她。他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肩膀,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愧疚和真诚,心里那道因为争吵而裂开的伤口,像是被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。
他其实早就想过,如果她愿意解释,愿意道歉,他是不是就能原谅她。现在才发现,当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,说出这些话的时候,他心里剩下的,只有心疼。
心疼她的小心翼翼,心疼她的独自承担,更心疼他们之间这份因为猜忌而变得如此脆弱的信任。
“我那天说的话,也太重了。”陆寒枭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“对不起。”
林晚星猛地抬起头,眼里满是惊讶,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道歉。
陆寒枭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,目光深深地看着她:“我不该怀疑你,更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。秦风的事,是我太敏感了。”
他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。过去的阴影像一根刺,扎在他心里,让他总是在面对秦风时失去理智,也让他对林晚星的信任变得如此脆弱。
林晚星看着他眼底的坦诚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不是因为委屈,而是因为释然。她吸了吸鼻子,把手里的布偶往他面前递了递:“承宇早上醒了,吵着要找你。”
陆寒枭接过布偶,指尖触到她温热的指尖,两人都微微一顿,像有微弱的电流划过。他看着布偶上被捏得变形的耳朵,忽然笑了笑:“这小子,越来越黏人了。”
“随你。”林晚星小声说,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,那些沉重的阴霾像是被阳光驱散了,只剩下淡淡的温情在空气中流淌。
“晚上想吃什么?”陆寒枭问,语气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,“我让张妈做。”
“我想吃你做的番茄鸡蛋面。”林晚星脱口而出,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脸颊微微泛红,“很久没吃了。”
陆寒枭愣了一下,随即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:“好,晚上给你做。”
他记得她喜欢吃他做的番茄鸡蛋面,喜欢把面条泡在浓郁的汤汁里,喜欢在最后撒上一把葱花。这个习惯,他也记得。
林晚星看着他眼里的笑意,心里那层厚厚的冰彻底融化了,暖洋洋的。她知道,这次道歉只是一个开始,他们之间的信任还需要慢慢重建,那些过去的阴影也不会立刻消失。但至少,他们都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。
“那我去看看玥玥醒了没。”她往后退了一步,准备离开。
“晚星。”陆寒枭忽然叫住她。
林晚星回过头,疑惑地看着他。
陆寒枭走到她面前,犹豫了一下,伸出手,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一缕碎发,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,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:“以后……有什么事,直接告诉我,好吗?”
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跳,看着他深邃的眼眸,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和温柔,用力地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,落在他们交叠的目光里,温暖而明亮。
书房外的走廊里,挂钟依旧在滴答作响,却不再显得沉闷,反而像一首温柔的序曲,预示着新的开始。
林晚星转身走出书房时,脚步轻快了许多。她知道,修复关系的路还很长,但只要他们愿意坦诚相待,愿意为彼此迈出那艰难的一步,就一定能走到终点。
而这一次,她有足够的勇气去相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