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宅的客厅里,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。张妈已经把孩子们抱去婴儿房午睡,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奶香,混合着茶几上刚泡好的龙井茶香,形成一种安稳而熨帖的气息。
林晚星蜷在沙发的一角,手里捧着温热的茶杯,指尖感受着陶瓷杯壁的温度。陆寒枭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,双腿交叠,姿态放松,目光落在她脸上,带着显而易见的专注。
“……玛莎教授说,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。”林晚星说着,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,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“她是真的懂音乐的人,不是看技巧,而是听里面的情绪。”
她描述着艺术沙龙的场景,橄榄树下的琴声,女人们眼中的共鸣,还有那位波斯尼亚诗人用鲁特琴弹奏的古老民谣。她讲得投入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阳光和海风包裹的午后,那些真挚的鼓励和理解,至今仍能让她心头泛起暖意。
“听起来很棒。”陆寒枭的声音低沉而温和,带着由衷的笑意,“我就知道,你只是需要一个机会,一个能让你重新开口的环境。”
他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这才是他认识的林晚星,那个提起音乐时眼睛会发光的女孩,而不是那个在陆宅里总是带着淡淡忧郁的女人。这七天的等待,显然是值得的。
“还有那片海,”林晚星继续说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,“晚上的时候,星星特别亮,海浪声像摇篮曲……”
她描述着海边的日出,橄榄树的影子,还有小屋里那把带着岁月痕迹的古董琴。每一个细节都鲜活而生动,唯独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某个名字,某段不期而遇的插曲。
陆寒枭端起茶杯,轻轻啜了一口,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。“听起来像个世外桃源。”他笑着说,“等孩子们再大些,我们可以带他们一起去。”
“好啊。”林晚星立刻应道,心里却微微一紧。
一起去?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,她该如何面对那片可能残留着秦风痕迹的海滩?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让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,低头看向茶杯里晃动的茶叶。
就在这时,陆寒枭的手机响了,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对林晚星做了个“失陪”的手势,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接电话。“……项目的事按原计划进行,我明天去公司处理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,与刚才温和的语气判若两人。
林晚星看着他挺拔的背影,夕阳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收紧的下颌线。这个男人总是这样,在她面前可以卸下所有防备,温柔得像水;可面对工作时,又立刻变回那个雷厉风行的陆氏总裁,坚硬得像冰。
她知道,他为了她这次出行,推掉了不少重要的行程,甚至把本该飞去欧洲的会议都改成了视频。这份默默的支持,让她心里既温暖又愧疚。
温暖的是他的体谅,愧疚的是她的隐瞒。
陆寒枭挂了电话,转过身时,正好看到林晚星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。“怎么了?”他走过去,在她身边坐下,语气里带着关切,“累了?”
“没有。”林晚星立刻摇头,强迫自己扬起笑容,“就是有点……还没缓过来。”
“嗯,好好休息几天。”陆寒枭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,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,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,“别想太多,音乐的事,慢慢来。”
他的体贴像一张温柔的网,将她轻轻包裹,却也让她心里的那块石头更沉了些。她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,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,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。
“陆寒枭,”她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愿意放手让我去,谢谢你在家里照顾好孩子,谢谢你……没有追问太多。
陆寒枭身体微微一僵,随即放松下来,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,动作自然而温柔。“傻瓜,跟我说什么谢。”他低头,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,“你是我太太,是孩子们的妈妈,我不疼你疼谁?”
简单的一句话,却像暖流般涌遍林晚星的四肢百骸。她闭上眼睛,将脸埋在他的胸口,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,心里的挣扎和愧疚再次被压了下去。
或许,她真的没必要说。
秦风只是个意外,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,甚至连多余的交谈都没有。告诉他,除了引发不必要的猜忌和争吵,又能有什么意义?他那么忙,孩子们又那么小,她何必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来给他添堵?
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”她在心里对自己说,像是在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,“等过段时间,他心情好的时候,再说也不迟。”
可这个借口像层薄冰,她自己都知道站不住脚。信任从来不是靠“等合适的时机”来维系的,而是需要坦诚相待,哪怕真相可能带来伤害。
陆寒枭并不知道她内心的挣扎,只是以为她累了,轻轻拍着她的背,像在安抚一只疲惫的小猫。“睡一会儿吧,晚饭好了我叫你。”
林晚星没有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,将脸埋得更深。他怀里的温度很暖,气息很安心,可她却觉得,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就像一幅精美的油画,远处看完美无瑕,凑近了才发现,角落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痕。不影响整体的美感,却始终存在,提醒着你它的不完美。
那个未说出口的秘密,就是那道裂痕。
晚饭时,孩子们精神很好。陆承宇坐在婴儿椅里,小手抓着勺子,试图自己吃饭,结果弄得满脸都是米糊;陆承玥则被林晚星抱在怀里,小口小口地吃着米粉,时不时伸出小胖手去抓哥哥的头发,惹得陆承宇“咿咿呀呀”地抗议。
陆寒枭坐在对面,看着这混乱又温馨的一幕,嘴角始终带着笑意。他时不时给林晚星夹菜,提醒她“多吃点,瘦了”,语气里的宠溺毫不掩饰。
“明天我请了假,”他忽然说,“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“嗯?”林晚星抬起头,有些惊讶,“去哪?”
“保密。”他神秘地笑了笑,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,“保证你会喜欢。”
林晚星看着他眼里的光芒,心里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,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搞得这么神秘。”
“当然,”陆寒枭挑眉,“庆祝我的太太凯旋归来,必须有仪式感。”
陆承玥似乎听懂了“妈妈”两个字,兴奋地拍着小手,嘴里发出“啊啊”的叫声,像是在附和爸爸的话。
看着孩子们的笑脸,听着陆寒枭温柔的话语,林晚星忽然觉得,或许她的担心是多余的。秦风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,根本不值得影响他们现在的生活。只要她守口如瓶,那件事就会像沙滩上的脚印,被时间的海浪慢慢冲刷干净,不留痕迹。
吃完饭,陆寒枭主动去洗碗,林晚星则在客厅陪孩子们玩。她拿出从克里特岛带回来的贝壳,放在地板上,陆承宇立刻爬过去,抓起一枚白色的贝壳,放在嘴里啃了起来。
“不能吃。”林晚星笑着把贝壳从他嘴里拿出来,换成一个柔软的玩具,“这是妈妈给你们带的礼物。”
陆承玥则对那枚心形的贝壳很感兴趣,小手紧紧攥着,不肯松开,小嘴巴里还“咿咿呀呀”地说着什么,像是在和贝壳说话。
林晚星看着他们专注的样子,心里涌起一阵柔软。是啊,她有这么可爱的孩子,有一个正在慢慢改变的丈夫,有一个正在变好的家,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,让这些温暖蒙上阴影?
那个秘密,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。
她暗暗下定决心,将那枚心形的贝壳悄悄收了起来,放进了抽屉的最深处,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秘密也一并藏起来。
陆寒枭洗完碗出来,看到她在收拾玩具,走过来帮忙。“孩子们今天很开心,”他说,“下午一直在找妈妈。”
“嗯。”林晚星点点头,心里又是一阵愧疚,“以后……我不会再离开这么久了。”
“没关系,”陆寒枭看着她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如果你想出去,随时都可以。我和孩子们在这里等你。”
他的目光很真诚,语气很坚定,让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避开他的目光,低声说:“谢谢你,陆寒枭。”
“说了,不用谢。”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,动作亲昵而自然,“去洗澡吧,早点休息。”
“好。”
林晚星走进浴室,打开热水。温热的水流淌下来,打在身上,却驱不散心里那点莫名的寒意。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脸色有些苍白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她知道,自己做了一个懦弱的选择。
她选择了暂时的平静,却埋下了隐患;选择了逃避,却辜负了他的信任。那个未言的秘密,像一块石头,压在她的心头,沉甸甸的,让她喘不过气。
洗完澡出来,陆寒枭已经把孩子们哄睡了。他坐在床边,手里拿着一本育儿书,看得很认真。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,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,显得格外温柔。
听到动静,他抬起头,对她笑了笑:“洗完了?”
“嗯。”林晚星走到床边坐下,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陆寒枭放下书,伸出手,轻轻握住她的手。他的掌心很暖,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。“别想太多,”他轻声说,“不管发生什么,我都在。”
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缩,眼眶瞬间热了起来。他总是这样,在她最愧疚、最不安的时候,给她最温暖的安慰。这份信任,让她更加无地自容。
“我知道。”她声音有些沙哑,用力回握了他一下。
黑暗中,她闭上眼睛,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。心里默默祈祷着,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会被揭开,希望他们能就这样,在平静和温暖中,慢慢走下去。
可她也清楚,有些东西,一旦埋下,就注定会生根发芽。
那个关于秦风的未言秘密,像一颗投入湖底的石子,表面的涟漪虽然散去,湖底的石子却始终存在,等待着某一天,被某个不经意的动作,再次搅起波澜。
而她能做的,只有祈祷那一天,永远不要到来。
夜渐渐深了,陆宅陷入一片寂静,只有婴儿房里偶尔传来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。林晚星靠在陆寒枭的怀里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却久久无法入睡。
心里的那块石头,硌得她生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