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没散尽时,林晚星就抱着孩子站在落地窗前,目光越过修剪整齐的玫瑰园,落在远处那片墨绿色的杉树林上。杉树的枝叶在风里轻轻摇晃,像一道沉默的屏障,隔开了陆宅的精致庭院与外面的世界——她知道,屏障尽头的后门,是离“自由”最近的地方。
“医生说产后多接触自然有助于恢复。”她等陆寒枭下楼时,语气尽量平淡,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,“花园里的路都走熟了,能不能让张妈陪着,去杉树林那边散散步?就到林子边上,不往里走。”
陆寒枭正系着领带的手顿了顿,抬眼时,目光像淬了冰:“不行。”
没有任何缓冲,拒绝得干脆利落。林晚星抱着孩子的手臂紧了紧,指尖掐进婴儿柔软的襁褓里:“为什么?那里有什么不能去的?”
“林子密,潮气重,容易着凉。”他走到餐桌旁坐下,佣人立刻递上热牛奶,“而且边缘有陡坡,不安全。”
“张妈从小在这附近长大,闭着眼都能走。”林晚星追上前一步,声音忍不住拔高,“我不是要跑,只是想换个地方透气!每天对着这些玫瑰,我快闷疯了!”
最后几个字带着压抑许久的颤抖,像被揉皱的纸突然展开,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褶皱。陆寒枭的眉头拧得更紧,却没抬头,只是用银勺轻轻搅动着牛奶:“安分点,别找借口。”
“借口?”林晚星突然笑了,笑声里裹着寒意,“陆寒枭,你到底把我当什么?囚犯吗?连在自家花园走几步都要被限制?”
婴儿被她的声音惊到,瘪了瘪嘴要哭。她赶紧低头轻哄,温热的呼吸拂过孩子柔软的头发,心里却像被杉树的尖刺扎着——昨晚她特意翻了陆宅的地图,那片杉树林紧挨着后门,后门的钥匙由老管家保管,据说三个月才开一次,用来清运垃圾。但只要能靠近,哪怕只是看看,也能让她更清楚逃跑的路线。
“陆太太,”陆寒枭终于抬眼,语气冷得像晨雾里的冰,“认清自己的位置。你是陆家的少奶奶,不是野地里的风,想往哪吹就往哪吹。”
“我是孩子的母亲,是个活生生的人!”林晚星的声音抖得厉害,“我需要新鲜空气,需要看看除了玫瑰和围墙之外的东西!医生的诊断报告在这里,你自己看!”她把手机里的电子报告摔在桌上,屏幕亮着,“产后抑郁倾向,建议增加户外活动,接触自然环境——这也是借口吗?”
陆寒枭扫了眼报告,没碰手机,只是对旁边的张妈使了个眼色。张妈连忙打圆场:“太太,先生也是担心您。要不……就在花园另一头的草坪上走走?那里阳光好,离屋子也近。”
“我就要去杉树林。”林晚星抱着孩子,站在原地没动,像在和空气较劲,“就十分钟,让张妈跟着,保镖也可以跟着。我保证不靠近后门,就站在林子边上看看。”
僵持像晨雾一样弥漫开来,餐桌上的吐司渐渐凉了,牛奶的热气也散了。陆寒枭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——那是昨夜又没睡好的证明,再想到医生报告里的“抑郁倾向”,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。
“五分钟。”他终于松口,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,“只能到林子边缘的老杉树下,两步之外就是警戒线。张妈跟着,再加两个保镖,寸步不离。”
林晚星的心沉了沉——五分钟,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够。但她还是点了头,指尖悄悄攥紧了婴儿的襁褓:“好。”
出门时,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像铁塔似的跟在身后,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张妈在旁边絮絮叨叨:“太太慢点走,这露水重……您看那棵老杉树,有几十年了,还是先生小时候亲手栽的呢……”
林晚星没怎么听,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四周。杉树林比她想象的更密,枝叶交错着遮天蔽日,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细碎的光点。空气里有松针的清香,还混着泥土的湿味——这是和玫瑰园的甜香完全不同的味道,带着点野性的自由。
她故意放慢脚步,假装看树干上的苔藓,余光却飞快地瞥向右侧。那里的灌木有被修剪过的痕迹,露出后面一条隐约的小径,小径尽头隐约能看到铁门的轮廓——是后门!
“太太,时间差不多了。”保镖的声音像冷水泼过来。
林晚星猛地回神,才发现五分钟早就过了,张妈正紧张地看着保镖的脸色。她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挫败感,像一拳打在棉花上,闷得发疼。
往回走时,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。那片杉树林沉默地立在那里,像一个触手可及却又永远够不到的梦。陆寒枭的妥协像层薄冰,看似退让,实则把边界划得更清了——他永远知道她想要什么,然后精准地堵死每一条路。
“先生说了,明天起,每天下午可以去草坪散步半小时。”张妈小心翼翼地说,“保镖就不用跟着了……”
林晚星没应声,只是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。她知道,这是陆寒枭的“恩赐”,用一点点甜头,来堵住她望向杉树林的目光。但她心里清楚,那扇后门的轮廓,已经像刻痕一样印在了脑子里。
只要再靠近一点,只要再有一次机会……她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,指尖轻轻划过婴儿的脸颊,眼底闪过一丝倔强的光。这场拉锯战,她还没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