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砸在镜头上,发出细碎的噼啪声。林晚星裹紧防风外套,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凛冽的寒风里。为拍摄新曲《雪域回响》的mV,团队深入横断山脉腹地,海拔四千米的雪山垭口上,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,像无数只挥动的手。
“最后补一组仰拍,拍完我们就下山。”导演裹着军大衣,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。秦风站在不远处调试设备,他特意设计了用冰棱折射光线的装置,能让小提琴的影子投在雪地上,像流动的音符。
林晚星举起琴弓,指尖冻得有些僵硬。刚拉出第一个音符,天空突然暗了下来,原本晴朗的午后像是被墨汁泼过,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,狂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至,瞬间模糊了视线。
“不好!是暴风雪!”向导脸色骤变,指着远处翻滚的雪雾,“快进帐篷!”
团队成员手忙脚乱地往临时搭建的帐篷跑,可风雪来得太急,没等钻进帐篷,漫天大雪就彻底吞噬了能见度。林晚星被一阵强风掀翻在地,小提琴琴盒脱手滚进雪沟,她挣扎着去抓,却被越积越深的雪埋到了膝盖。
“晚星!”秦风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臂,将她拽进半塌的帐篷,“别出去!现在出去会被吹下山崖!”
帐篷外,风雪发出野兽般的咆哮,金属支架在狂风中扭曲变形,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。林晚星看着被雪堵死的帐篷门,心脏狂跳——他们带的氧气罐不多,食物只够支撑一天,更要命的是,卫星电话在刚才的混乱中摔坏了,彻底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。
“别怕。”秦风从背包里翻出保温毯,裹在她身上,“我带了高山炉,还能烧点热水。风雪最多持续两天,救援肯定会来的。”他说话时声音平稳,可林晚星注意到,他的手在发抖,不是因为冷,是因为担心。
夜幕降临时,风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。帐篷里的温度降到零下二十度,两人只能背靠背坐着取暖。林晚星的意识渐渐模糊,恍惚中觉得回到了童年,也是这样的大雪天,母亲把她裹在棉被里,用体温焐热她冻僵的手脚。
“别睡!”秦风用力掐了掐她的胳膊,声音带着急切,“一睡就醒不来了!跟我说话,说你的小提琴……”
林晚星强撑着睁开眼,断断续续地说:“那把琴……是我母亲留下的……她以前……总在雪天拉《圣母颂》……”
“等出去了,拉给我听。”秦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我用冰棱给你伴奏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,迷迷糊糊中,林晚星感觉有人把最后一点热水喂进她嘴里,带着淡淡的姜味。她想睁开眼,眼皮却重得像粘了胶水,只能任由自己坠入更深的黑暗。
***陆寒枭赶到山脚下的救援站时,胡子上还挂着冰碴。他是在金音符奖风波后第一次收到林晚星的消息,却是团队发来的求救信号。十几个小时里,他推掉了所有会议,包机转越野车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到这里,可得到的消息却是——暴风雪太大,救援直升机无法起飞。
“我不管!”他抓住救援队长的胳膊,指节泛白,“给我装备,我自己上去!”
“陆总,现在上去就是送死!”队长试图拦住他,“雪山上能见度不足三米,随时可能发生雪崩!”
“她在上面!”陆寒枭的声音嘶哑,眼眶通红,“我不能看着她出事!”
就在这时,周慕白的电话打了进来,背景音里是急促的键盘敲击声:“我用卫星定位到他们的大致位置了,在三号垭口附近,坐标发给你。另外,我联系了当地最有经验的向导,半小时后到救援站,你跟他们走。”
“谢了。”陆寒枭挂了电话,抓起登山包就往外冲。
上山的路比想象中更艰难。风雪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,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半米深的积雪里。陆寒枭的登山靴早就冻成了冰壳,手指被冰镐磨出了血,可他不敢停——只要一停下,那些可怕的念头就会钻进来:她会不会已经冻僵了?会不会……
“前面有帐篷!”向导突然喊道。
陆寒枭像疯了一样往前冲,积雪没到大腿也浑然不觉。他跌跌撞撞地扑到半塌的帐篷前,用冰镐劈开冻住的帆布,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帐篷内部时,他的动作突然僵住。
帐篷里,林晚星蜷缩在秦风怀里,头靠在对方肩上,保温毯裹着两人。秦风的脸色冻得发青,却依旧保持着坐姿,显然是想让她靠得更舒服些。手电筒的光惊动了他,他缓缓睁开眼,看到陆寒枭时,虚弱地笑了笑:“你来了。”
那一刻,陆寒枭感觉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,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他拼了命地赶来,却看到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,那种自然的依赖,是他从未得到过的。风雪在耳边呼啸,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意,从脚底一直冻到心脏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?”秦风的声音带着喘息,“快……救她……”
陆寒枭这才回过神,踉跄着上前,小心翼翼地将林晚星从秦风怀里抱出来。她的身体冰得像块石头,眉头紧紧皱着,像是在做什么噩梦。他脱下自己的冲锋衣裹住她,用体温焐着她冻僵的脸颊,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。
“她……”秦风想说什么,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。
***林晚星在医院的暖光灯下醒来时,窗外的雪已经停了。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在被单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她动了动手指,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,抬头一看,是守在床边的秦风,他的手臂上缠着绷带,脸色还有些苍白。
“你醒了?”秦风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感觉怎么样?医生说你只是轻微冻伤,没什么大碍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林晚星的声音还有些沙哑,“还有……陆寒枭呢?”
秦风愣了一下,随即别过脸:“他把你送到医院就走了,说是公司有急事。”
林晚星看着空荡荡的病房门,心里像空了一块。她能想象出他找到自己时的样子,或许愤怒,或许质问,却唯独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干脆。
这时,周慕白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一份报告:“检查结果出来了,没什么问题。秦风的手臂被冰棱划了道口子,缝了五针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林晚星,“陆寒枭……在楼下站了三个小时,刚走。”
林晚星的心猛地一颤。
“他说,”周慕白的声音放轻了些,“以前总觉得能把你捆在身边,现在才明白,能看着你平安就够了。”
窗外的阳光正好,落在林晚星的手背上,暖融融的。她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红痕——是颁奖夜陆寒枭攥出来的,已经快要消失了。就像他这个人,终于在这场生死考验后,选择了悄悄退出她的世界。
病房里很安静,能听到护士推车走过的声音。林晚星闭上眼,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,分不清是因为感动,还是因为终于放下的释然。
雪山的风雪停了,而她和陆寒枭之间,那些纠缠了十几年的爱恨与执念,似乎也终于在这场生死考验后,落了幕。只是不知为何,心里会空得这样厉害,像被风雪扫过的荒原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