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宾利停在医院停车场的阴影里,引擎还没熄,空调出风口吹着微凉的风,却压不住陆寒枭额角的汗。他盯着中控屏上刚调出的航班信息——从本地飞往维也纳的直飞航班每天两班,分别是凌晨四点和下午两点,飞行时间十一个小时。
指尖在屏幕上滑动,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“下午两点”那一班上。距离起飞还有三小时,现在动身去机场,刚好能赶上。
去做什么?
陆寒枭猛地攥紧方向盘,真皮表面被捏出几道浅痕。林晚星拿奖的视频他看了不下二十遍,镜头扫过她谢幕时扬起的下巴,那抹自信的笑像针一样扎在他眼里。离婚协议是她提的,签字时她的手稳得没抖一下,转身时连头都没回。现在又何必自作多情?
车载电话突然响起,是航空公司的自动语音播报,他刚才鬼使神差拨了查询号码。“……您查询的KLm862次航班目前余票充足,经济舱票价……”
“嘟嘟嘟——”他猛地按断通话,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。阳光透过车窗斜切进来,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,映出眼底的混乱。离婚手续办完才两周,他居然在查去维也纳的航班?是想质问她为什么转身就能活得这么耀眼,还是……心底那点不敢承认的期待在作祟?
手机又响了,是陈铭。陆寒枭深吸一口气,接起时声音已恢复惯常的冷硬:“说。”
“陆总,并购案的补充协议对方已经签好字了,电子版发您邮箱了。”陈铭的声音谨慎得像踩在薄冰上,“另外,苏小姐的主治医生说她今天精神不太好,晚上总说胡话,问是否需要加派一名夜班护工?”
陆寒枭望着医院住院部的方向,十七楼的窗口亮着灯,那是苏雨晴的病房。他想起早上离开时,她攥着他的衣角说“别离开我”,眼神怯怯的,像只受惊的鹿。
“你看着办。”他含糊地应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。
陈铭顿了顿,像是鼓足勇气才开口:“还有件事……林女士在维也纳的比赛视频,今天上午在国内音乐圈传开了,几家主流媒体都想来采访您,想问问您作为……作为她的前夫,对她的成就有什么看法。”
“推掉。”陆寒枭想也没想就打断,语气冷得像冰,“我和她已经没关系了,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“可是陆总,”陈铭的声音更低了,“网上有人扒出你们以前的合照,说……说您当年阻碍她学琴,现在她逆袭了……”
“让公关部处理。”陆寒枭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,“告诉那些媒体,再敢捕风捉影,直接发律师函。”
挂了电话,他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,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,惊飞了停车场角落里的几只鸽子。
“没关系了……”他低声重复着,像是在说服自己,又像是在赌气。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更多画面——她刚嫁过来时,总在深夜躲在书房练琴,被他撞见就慌忙把琴弓藏在身后;他母亲说“陆家媳妇不需要抛头露面卖艺”时,她攥着琴盒的手指泛白,却始终没辩解……
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瞬间,全是她在妥协。
陆寒枭烦躁地打开车门,想透透气,却看到陈铭的车就停在不远处,车窗降下,陈铭正拿着手机,眼神躲闪。他心里一动,走过去敲了敲陈铭的车窗:“刚才在给谁打电话?”
陈铭吓了一跳,慌忙收起手机:“没、没有,陆总,就是安排护工的事。”
陆寒枭盯着他发红的耳根,突然想起刚才陈铭提到“林女士”时的改口——从“林小姐”到“林女士”,这细微的变化里,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议论?
回到车里,他没有发动引擎,而是点开了那个被他设为“不常用”的相册。里面存着他们结婚一周年时的照片,她穿着白色连衣裙,手里拿着他送的那把意大利琴弓,笑得眉眼弯弯。那时她还会对他说“寒枭,等我拿了国际奖,就用奖金给你买块好表”,而他只是敷衍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手机“叮咚”响了一下,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,只有一张截图——苏雨晴的私人助理给她发的消息:“陆总刚才查了去维也纳的航班。”
陆寒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苏雨晴的眼线,居然安插到了他身边?
他猛地发动汽车,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,疾驰着驶出停车场。后视镜里,医院的大楼越来越远,而他心里清楚,有些东西,一旦开始动摇,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了。
而此刻,十七楼的病房里,苏雨晴捏着手机,看着那条截图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她一直以为陆寒枭只是一时新鲜,却没想到林晚星都走了,还能搅得他心神不宁。看来,光是装病已经不够了。她拿起手机,拨通了那个她本不想动用的号码:“喂,帮我准备一下……对,我要出院,越快越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