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禁令如同一道无形的铁箍,紧紧束缚着奥克塔维亚的呼吸与行动。
她强迫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幽灵——在课堂上低垂着眼睑,在走廊里贴着墙根行走,在礼堂里只取用最少的食物然后迅速离开。
她甚至不敢与赫敏有任何目光接触,生怕一个细微的举动就会引来父亲更严密的监视,或者将赫敏也拖入险境。
然而,逃避并不能让内心的挣扎平息。
每当看到金妮·韦斯莱那日渐消瘦、如同被抽去灵魂的空洞身影从眼前飘过,赫敏在双面镜中那句“她快要死了”就会在她耳边尖锐地回响。
父亲那句冷酷的“那就让她去死!”
与镜中那个会对她微笑的温暖幻影激烈交战,撕裂着她的理智。
她试图用繁重的课业和额外的魔法练习来麻痹自己,但效果甚微。
地窖的阴影从未如此沉重,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坚冰,将她冻结在原地。
打破这绝望僵局的,是一天深夜,当她结束一次格外严酷的“禁闭”训练,身心俱疲地回到宿舍时,发现枕头底下压着一张被折叠得极小、边缘粗糙的羊皮纸碎片。
没有署名,字迹是用了某种变形咒语伪装过的、难以追踪的潦草笔迹:
“月圆之夜前必须完成。缺少关键成分:非洲树蛇皮,双角兽角粉。地点?”
是赫敏。
她不仅没有放弃,反而已经将计划推进到了具体实施的阶段。
这张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奥克塔维亚几乎拿不稳。
赫敏在向她求助,也是在向她发出最后的合作邀请。
月圆之夜近在眼前,时间所剩无几。
奥克塔维亚攥着那张纸条,在黑暗中呆坐了整整一夜。
恐惧与责任在她心中拉锯。
她清楚地知道,一旦踏出这一步,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。
这不仅仅是违背禁令,更是对父亲信任(如果那能称之为信任的话)的彻底背叛。
然而,当她想起金妮眼中那片死寂的灰色,想起赫敏在流言蜚语中依然向她伸出的手,想起邓布利多所说的“未来的道路需要你自己去走”……
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,如同地底涌出的岩浆,缓慢而坚定地驱散了盘踞在她心头的寒意。
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。
她不能让恐惧禁锢自己的选择。
第二天,她利用魔药课代表(斯内普指定她担任,或许是为了更方便监视)的身份。
在课后整理储藏室时,以“清点库存、处理过期材料”为借口,极其谨慎地从斯内普私人储备的最深处,取出了两小片风干蜷缩的非洲树蛇皮,以及一小瓶用黑色水晶瓶密封的双角兽角粉末。
她的动作快如闪电,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,每一次脚步声从门外经过都让她如同惊弓之鸟。
她将赃物藏在施了无痕伸展咒和屏蔽咒的内袋里,感觉它们像两块灼热的炭。
接下来是地点。
霍格沃茨几乎没有一个角落是绝对安全的。
有求必应屋的概念尚未在她知识范畴内,而女生盥洗室虽然隐蔽,但熬制复方汤剂这种需要持续稳定火候和绝对安静的过程,在那里风险太高。
只剩下一个选择——一个最危险,却也最意想不到的地方。
她再次利用了双面镜,在一个确定斯内普正在礼堂用餐的短暂空隙,向赫敏发出了信号。
当赫敏焦急的面容出现在镜中时,奥克塔维亚只快速地说出了几个字:
“今晚。子夜。地窖入口旁,废弃扫帚柜。带齐其他材料。”
赫敏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,她重重地点头,影像随即消失。
子夜时分,城堡陷入沉睡。
奥克塔维亚像一道真正的影子,悄无声息地溜出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,来到与地窖办公室仅一墙之隔的那个积满灰尘、堆放着破旧扫帚和废弃坩埚的狭窄储物间。
赫敏已经等在那里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,脸上混合着紧张与兴奋。
没有多余的寒暄。
奥克塔维亚迅速反锁了柜门,挥动魔杖布下她所能施展的最强的隔音咒和防窥探咒。
狭窄的空间里,两人几乎呼吸可闻。
“东西带来了吗?”赫敏压低声音,语速飞快。
奥克塔维亚默默地将那两样关键材料递过去。
赫敏接过,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,随即被更强烈的专注取代。
她们没有选择在这里熬制——空间太小,且离斯内普太近,风险无法估量。
奥克塔维亚带着赫敏,凭借着她对地窖结构近乎本能的熟悉,绕到一条连费尔奇都可能不知道的、通往城堡更深层的维修通道入口。
那里有一间废弃已久的小小石室,曾经可能用于储存易燃魔药材料,如今空无一物,只有厚厚的灰尘和冰冷的石壁。
这里,是她们临时的魔药工坊。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,成了奥克塔维亚生命中最为紧张、也最为奇特的经历。
赫敏显然是做足了功课,她拿出了一张写满详细步骤的羊皮纸,将各种材料分门别类,动作虽然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,却异常精准。
奥克塔维亚则负责掌控火候——她天生对魔药熬制的节奏有着精准的直觉,并能用最微小的魔力输出精确调节那口从扫帚柜里找来的、勉强可用的旧坩埚下的蓝色火焰。
她们几乎没有交谈,所有的交流都通过眼神、手势和写在灰尘上的简短单词完成。
坩埚里的液体不断变换着颜色,从泥潭般的浑浊,到如同融化的金子,再到如同死亡本身的浓稠黑色,散发出各种古怪刺鼻的气味。
每一次变化都牵动着两人的心弦。
在这个过程中,奥克塔维亚惊讶地发现,与赫敏合作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顺畅感。
赫敏的严谨逻辑与她自己的直觉天赋,如同齿轮般精密咬合。
她们互相纠正着对方微小的失误,共享着每一个成功的步骤带来的短暂喜悦。
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地窖里那种单向灌输、充满压力的学习方式。
当坩埚里的液体最终稳定成一种如同黑玉般光滑、却又隐隐泛着诡异绿光的粘稠浆糊状,并且按照书上描述开始缓慢地、规律地冒泡时,赫敏长长地、无声地舒了一口气,几乎虚脱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。
“成功了……”她用气声说道,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。
奥克塔维亚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,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成就感。她们做到了。
在两个学院的敌意、在严酷的禁令之下,她们联手完成了一项近乎不可能的任务。
她们小心翼翼地将完成的复方汤剂分装进三个小瓶里。
那浓稠的、黑中泛绿的液体在瓶中缓缓流动,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。
“明天……”赫敏收起瓶子,看向奥克塔维亚,眼神复杂,充满了感激与担忧。
“我们会变成克拉布、高尔和米里森·伯斯德,去套马尔福的话。谢谢你,奥克塔维亚。没有你,我们不可能……”
她的话没有说完,但意思已然明了。
奥克塔维亚摇了摇头,没有接受感谢,只是轻声提醒:“小心。如果被发现……”
“我们会的。”赫敏坚定地点点头。
她们迅速清理了所有痕迹,将石室恢复原状,然后像来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各自返回。
奥克塔维亚溜回斯莱特林宿舍,躺在冰冷的床上,却毫无睡意。
复方汤剂成功了,计划即将展开。
然而,她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。
她帮助了赫敏,违背了父亲最严厉的禁令。
她偷取了他的材料,在他的眼皮底下完成了违禁魔药的熬制。
一旦事情败露,后果不堪设想。
父亲会如何震怒?
她将面临怎样的惩罚?
更重要的是,赫敏她们的计划能成功吗?
能从马尔福口中得到真相吗?
如果失败,或者更糟,如果她们在变形期间遭遇不测……
各种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。
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缘,脚下是未知的深渊。
冒险已然开始,而回头的路,在她选择递出那两样关键材料时,就已经消失了。
地窖的寂静从未如此令人窒息,仿佛在默默等待着风暴的降临。
奥克塔维亚蜷缩起来,将脸埋进枕头,试图阻挡内心汹涌的不安。
这场由她参与铸就的赌局,筹码远超她的想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