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原哀的警告如同在星谷凛笙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,余波久久未平。
“乌鸦”、“组织”、“清除”……这些词语在她脑中反复回响,将之前模糊的恐惧具象化为一个庞大而狰狞的轮廓。
她知道自己行走在一条钢丝上,下方是万丈深渊,而黑暗中,无数双属于“乌鸦”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。
她变得更加谨慎。
上学放学的路线开始不规律地变换,尽量避免独处,甚至在熟悉的街道上也会突然驻足,利用商店橱窗或车辆后视镜观察身后。
那份源自魔术师训练的、对视线和环境的敏感,此刻成了她唯一的预警系统。
然而,风暴来临前的宁静,往往最为压抑。
接连几天,一切如常。没有未知短信,没有可疑符号,连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都淡去了。
但这并未让凛笙放松,反而像不断收紧的发条,让她的神经愈发紧绷。
她知道,这不是结束。
狩猎需要耐心,而藏在阴影中的猎手,最不缺的就是耐心。
这天下午,天空阴沉,铅灰色的云层低垂,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秋雨。
凛笙婉拒了和小兰、园子一同去书店的邀请,选择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回家。
她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,来梳理纷乱的思绪,以及思考如何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,进一步调查“VII - w”的线索。
道路两旁是安静的住宅区,偶尔有车辆驶过。
她刻意放慢脚步,耳朵捕捉着周遭的一切声响——风声、远处的车鸣、树枝摇曳的沙沙声,以及……一个始终保持着固定距离,不疾不徐的脚步声。
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。
那不是巧合的同路人。
这个脚步声,在她拐过上一个街角时,就已经存在了。
凛笙没有立刻回头,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。
她继续以原有的速度走着,仿佛浑然未觉。
但她的全部感官,都已高度集中在那身后的声音上。
步伐沉稳,节奏均匀,不像临时起意的跟踪者,更像是一种……专业的盯梢。
她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,假装等待红灯,目光则迅速扫过身旁一家便利店明亮的玻璃窗。
倒影中,在她身后约二十米处,一个穿着深蓝色夹克、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也随之停下,状似随意地低头看着手机。
帽檐压得很低,看不清面容,只能看到一个略显瘦削的下巴。
是他吗?
那个在水族馆对她做出警告手势的男人?
绿灯亮起。
凛笙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,同时大脑飞速运转。
不能直接回家,那会暴露住址。
也不能去人多眼杂的地方,那可能给无辜者带来危险,也容易跟丢目标。
她拐进了一条更窄的、两侧布满小型事务所和关闭店铺的小巷。
这里的行人更少,视线也更容易掌控。身后的脚步声依旧如影随形。
在一个巷子的岔路口,凛笙猛地向右拐去,随即迅速闪身,紧贴在一家关闭的咖啡馆那布满灰尘的凹陷门廊里,屏住了呼吸。
脚步声靠近了。
在岔路口停顿了片刻,似乎是在判断方向。
然后,脚步声选择了正确的方向,朝着她藏身的位置走来。
一步,两步……越来越近。
凛笙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,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一丝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。
就在那人即将走过门廊的瞬间,凛笙猛地迈出一步,拦在了对方面前。
“为什么跟着我?”她的声音冷得像冰,目光锐利地刺向对方。
那男人显然吃了一惊,身体有瞬间的僵硬,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抬起了头。
帽檐下,是一张大约三十岁左右、平平无奇的脸,属于扔进人海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。
但他的眼神,在最初的惊讶过后,迅速恢复了某种训练有素的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玩味。
“小姐,你认错人了吧?”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算不上友善的笑容,“这条路是你家开的?”
凛笙没有被他拙劣的表演骗过。
她的目光落在他夹克衫的领口内侧,那里别着一个极其微小的、类似徽章的东西,但因为角度问题,看不真切。
而他的右手虎口处,有一道不算新、但形状奇特的疤痕。
“从米花町二丁目开始,你就在我身后五十米左右。我三次变换步速,两次突然拐弯,你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。”
凛笙一字一顿,清晰地说道,“需要我提醒你,你鞋带上系的结,是特种部队常用的‘水手结’变体吗?”
男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,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,那层伪装的平和被彻底撕破。
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纤瘦的少女,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压力。
“星谷凛笙小姐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他不再伪装,声音低沉了下去,“观察力惊人。”
“谁派你来的?”凛笙追问,全身肌肉紧绷,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。
男人没有回答,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,那目光让她非常不舒服,像是被某种冷血动物舔舐过皮肤。
“有人对你很感兴趣,小姐。尤其是……你那份执着追查‘往事’的劲头。”
他特意加重了“往事”两个字。
凛笙的心猛地一沉。果然是为了叔叔的事!
“是‘乌鸦’吗?”她几乎是脱口而出,紧紧盯着对方的反应。
听到这个词,男人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,虽然极其短暂,但没能逃过凛笙的眼睛。
他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,只是扯出一个更加冰冷的笑容。
“有些鸟儿,不喜欢被人打扰。”他慢悠悠地说,带着威胁的意味,“更不喜欢,有人试图去掏它们的巢穴。小姑娘,玩火……是会自焚的。”
说完,他不再给凛笙提问的机会,猛地侧身,动作迅捷如同猎豹,直接撞开旁边一个堆放着废弃纸箱的角落,瞬间消失在了巷子另一头的复杂后街区域。
凛笙没有去追。
她知道追上去也无济于事,反而可能落入圈套。
她站在原地,巷子里的穿堂风吹得她发丝飞扬,带来一阵寒意。
他承认了!
虽然没有明说,但他的反应几乎证实了灰原哀的警告!
这个跟踪者,即便不是组织的核心成员,也必定是相关的外围人员!
“玩火自焚……”他最后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。
凛笙缓缓抬起手,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。
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愤怒与确认的激动。
她终于,真正地触摸到了那条隐藏在深渊之下的巨兽的触须!
她拿出手机,快速而隐蔽地拍下了地上那个男人刚才站立时,无意中从口袋里掉落的一张皱巴巴的便利店收据的一角。
上面模糊地印着时间和地点,或许能成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线索。
然后,她拨通了江户川柯南的电话。
“柯南,”她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紧张对峙而略带沙哑,“我被人跟踪了。对方提到了‘往事’,还警告我不要‘玩火’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,随即传来柯南无比严肃的声音:“你在哪里?安全吗?我马上过来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凛笙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“他跑了。但是,柯南……”
她顿了顿,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口,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的视线。
“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。而且,他们似乎……并不急于直接对我下手。更像是在……观察,或者说,评估。”
这种被当作实验品或猎物般审视的感觉,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毛骨悚然。
“评估什么?”柯南追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凛笙摇头,尽管对方看不见,“或许,是我的价值?或者……我到底知道了多少?”
挂断电话,凛笙最后看了一眼男人消失的方向。
天空终于开始飘下雨点,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。
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她不再是潜在目标。
她已经成为这场黑暗棋局中,一个被对手明确标注出来的棋子。
而下一步,对方会怎么走?
是继续观察,还是……直接“将军”?
雨幕之中,凛笙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,正在向她缓缓收紧。
而那个逃跑的跟踪者,就像一只负责传递信息的工蚁,将她的反应,带回了那座深不见底的黑暗巢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