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时的夜,被这一声巨响撕得粉碎。
那不是鼓声。
那是某种庞然大物临死前的悲鸣,混着木料崩断的脆响,直直钻进皇宫深处每个人的天灵盖里。
乱了。
彻底乱了。
太监们提着灯笼在宫道上狂奔,像一群被沸水烫了窝的蚂蚁。
平日里那套“行不摆裙、笑不露齿”的宫规,此刻全被扔进了沟里。
百官们惊魂不定,早已在金銮殿候着,面面相觑。
没人说话。
只有急促的呼吸声,在空旷的大殿里此起彼伏,像是拉风箱。
龙椅之上,景帝李世乾一身玄黑常服,半张脸隐在冕旒的阴影后。
他没动。
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但若是离得近了,便能看见这位帝王藏在袖中的手,正死死攥着那串紫檀佛珠,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。
他在等。
等那把刀,捅穿这层虚伪的窗户纸。
内阁首辅东方朔跪在最前头,脊背挺得笔直,像是一根倔强的老竹。
“陛下!”
东方朔猛地叩首,额头撞击金砖,声音悲愤凄厉:
“龙晨毁太祖神鼓,携凶器闯宫,这是要造反啊!请陛下立刻调羽林卫,将其格杀于午门之外!”
“请陛下诛杀国贼!”
身后,乌压压跪倒一片。
声浪震天,仿佛只要他们嗓门够大,就能把那个正在逼近的煞星吼回去。
景帝看着台下这群痛哭流涕的忠臣,嘴角极快地闪过一丝讥讽。
造反?
若是龙晨真想造反,此刻响的就不是登闻鼓,而是城防营的攻城锤了。
“朕听到了。”
景帝的声音有些飘忽,在大殿上回荡:“但朕也想看看,这位冠军侯,到底想给朕看什么冤屈,能让他连命都不要了。”
东方朔心里咯噔一下。
皇帝这是要……纵容?!
……
金水桥。
汉白玉铺就的桥面,在火把映照下惨白如骨。
这是通往皇权中枢的最后一道坎。
此刻,这道坎上堵满了人。
六部尚书、侍郎、御史……大乾朝堂上品级最高的五六十颗脑袋,此刻凑成了一堵厚实的人墙。
红袍绿衫,官威赫赫。
他们张开双臂,像是一群护食的恶犬,死死堵住了桥头。
龙晨停下脚步。
他身后,魏战和屠夫把那口黑漆漆的棺材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地上,激起一圈尘土。
龙晨肩上扛着那把断刀。
刀刃残缺,带着暗红的锈迹,像是刚从血池子里捞出来。
他对面,是礼部尚书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老脸。
“龙晨!退下!”
老尚书指着龙晨的鼻子,唾沫星子横飞:“前方乃天子禁地!你这粗鄙武夫,提着把破刀也想上去?除非你从老夫的尸体上跨过去!”
“没错!有种你就杀光我们!”
“我等读圣贤书,修浩然气,岂怕你这屠夫!”
群情激奋。
他们赌龙晨不敢。
杀一两个贪官叫除害,杀光六部九卿,那就是自绝于天下。
龙晨歪了歪头。
他看着这群衣冠楚楚的大人,突然笑了。
那笑容很淡,却让礼部尚书后背猛地窜上一股寒意。
“体面?”
龙晨咀嚼着这两个字,像是嚼着一块脆骨。
“你们站在这里,把路堵死,就是为了这点体面?”
他缓缓放下断刀。
刀尖刺入石板缝隙,火星迸射。
“好,好得很!”
龙晨一把扯掉自己的上衣,露出杀威棒留下的森然血痕。
“既然你们骨头这么硬,非要给我当垫脚石……”
“那老子就成全你们。”
话音未落。
龙晨动了。
没有拔刀,没有挥拳。
他只是猛地向前冲刺,那双沾满泥泞与黑血的军靴,在地上重重一踏!
整个人如同一只黑色的苍鹰,拔地而起!
“他要干什么?!”
户部尚书仰着头,看着那个遮住了月光的黑影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下一瞬,剧痛传来!
“咔嚓!”
那是锁骨碎裂的声音,清脆得像是在掰断一根干枯的树枝。
龙晨的第一脚,不偏不倚,狠狠踩在了礼部尚书的肩膀上!
千钧之力灌顶而下!
“啊——!!”
老尚书连一句整话都喊不出来,整个人瞬间被踩塌了下去,脸颊重重磕在坚硬的汉白玉栏杆上,几颗带血的牙齿直接飞了出去。
龙晨没有停。
借着这一踏之力,他身形再次拔高。
第二步。
那只满是污泥的靴底,在那位户部尚书惊恐欲绝的目光中,无限放大。
然后,重重落下!
“噗!”
那是乌纱帽被踩扁的声音。
户部尚书只觉得脖子像是被铁锤砸中,眼前一黑,整个人像根木桩子一样被踩进了人堆里。
“踩我!他踩我!!”
“我的腰!断了!!”
“疯子!这是个疯子!!”
......
金水桥上,瞬间炸了锅。
这哪里是百官阻拦?
这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践踏!
龙晨身法鬼魅,在人群头顶腾挪跳跃。
每一次落脚,必然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,和一声凄厉的惨叫。
他踩碎的不仅仅是骨头。
更是这群文官引以为傲的尊严,是他们那身神圣不可侵犯的官皮!
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二品大员,此刻成了龙晨脚下的烂泥。
他踩着他们的肩膀,踏着他们的脑袋,一步一步,走得极稳。
泥点子溅在那些绯红的官袍上,像是一朵朵黑色的梅花。
百步距离。
龙晨只用了十息。
当他轻飘飘地落在桥对面时,身后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。
五六十名高官,像一堆被顽童踢散的积木,在桥上哀嚎翻滚。
满地都是破碎的乌纱帽,还有那一地被踩得稀烂的斯文。
龙晨没有回头。
他甚至懒得去擦靴子上的血迹。
他伸手,拔起插在地上的断刀,扛回肩上。
那一刻,金銮殿的大门就在眼前。
灯火通明。
龙晨抬起头,目光穿透夜色,直直刺入大殿深处,与跪在地上的东方朔遥遥相撞。
那眼神里没有杀气。
只有一种看着死人的漠然。
“东方朔。”
龙晨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,像是冰锥刺入骨髓。
“你的狗,我都帮你教训完了。”
他迈过门槛,军靴踩在金砖上,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血脚印。
“接下来,轮到你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