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顺着头顶巨大的窟窿倾泻而下,照亮了这片人间炼狱。
尘埃未定,杀机已至。
国舅府外的高楼之上。
屠夫(屠九)一只独眼,死死盯着腾起的烟尘。
不需要令箭。
这声巨响,就是进攻的号角。
“点火!”
屠夫声音沙哑,透着股狠劲。
数百支早已浸透火油的狼牙箭,被强弓拉满。
崩!
弓弦震颤。
密集的火雨划破夜空,拖着长长的尾焰,无差别地覆盖了国舅府的每一寸屋顶。
火借风势。
那座象征着权势与富贵的百年府邸,瞬间化作一只巨大的火把。
“冲!”
“给老子把墙撞烂!”
魏战同时对玄甲卫勇士下令。
……
地下水牢。
碎石还在坠落。
伪国舅站在高台上,看着头顶那个通向生路的窟窿,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皮彻底扭曲。
那是穷途末路的疯狂。
一旦让龙晨把那个“活死人”带出去,他就完了。
真的完了。
“想跑?”
伪国舅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骨哨,塞进嘴里。
“呜——!”
尖利、刺耳,像是厉鬼在磨牙。
原本被巨石砸得有些发懵的“水鬼药人”,听到这哨声,身体剧烈抽搐。
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,变成诡异的紫黑色。
眼球充血,直到变成两颗赤红的玻璃球。
它们感觉不到痛了。
甚至连最后一点求生本能都没了,只剩下纯粹的杀戮欲望。
“催命哨!他在透支这些鬼东西的命!”
陈默单手握紧柴刀,把龙晨护在身后。
几头药人扑上来,速度快得拉出了残影。
王屠肩膀一沉,硬扛了一爪,深可见骨。
他反手一刀,却只在药人坚硬如铁的皮肉上留下一道白印。
“这些鬼东西,真是硬茬子!”
王屠吐了口唾沫。
“走!”
龙晨没有废话。
他一把抓起地上昏迷的真国舅,单臂发力,将这一百多斤的“骨架”甩向身后。
“接住!”
“把他绑死在你背上!那是咱们翻盘的本钱!”
王屠收刀,一把接住,扯下腰间的战带,几圈缠绕,死死勒在背上。
“陈老!开路!”
龙晨天子剑出鞘,剑锋指天。
“杀出去!”
三位大宗师不再保留。
陈默的柴刀,李伯的剪刀,王屠的铁拳。
三股气机汇成一把尖刀,硬生生在密集的药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路。
高台上。
伪国舅看着即将冲出缺口的众人,眼角崩裂。
“想走?!没那么容易!”
他黑袍鼓荡,整个人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,从高处俯冲而下。
双掌漆黑如墨,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,直拍龙晨后心。
他居然已是半步天人境界!
这一掌若是拍实了,大罗金仙也难救。
“侯爷小心!”
陈默身形一转,那具佝偻的身体在这一刻挺得笔直。
独臂挥刀。
没有任何花哨。
就是一记最简单的“劈柴”。
“铛!”
金铁交鸣。
陈默倒飞而出,重重撞在石壁上,喷出一口黑血,整条独臂都在剧烈颤抖,虎口崩裂。
“陈叔!”龙晨瞳孔骤缩,嘶吼出声,下意识就要回身去救。
“走啊!”陈默从废墟里爬起来,嘴角全是血沫,眼神却凶狠如狼:“别管我们!把人带出去!不然这血就白流了!”
“老狗!”
影阁阁主暴怒,既然杀不了龙晨,那就先杀这几个老不死的!
他另一只手抓向陈默天灵盖。
两道寒芒乍现。
李伯的剪刀到了,直取双目,围魏救赵。
对方不得不撤手回防。
“噗!”李伯被掌风扫中,胸口塌陷了一块,倒飞而出,生死不知。
“李叔!陈叔!”龙晨眼眶瞬间红了,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。
那是待他如子的玄甲卫长辈!
理智告诉他必须走,可情感让他双脚如同灌铅。
“别回头!上去!”
王屠背着不成人样的国舅李承恩,一脚踹在龙晨腰上,借力将他送向洞口,自己则转身,用那宽厚的背脊硬生生挡住了一只扑上来的水鬼药人。
龙晨快要咬碎牙关,借力腾空。
他死死记住了这一幕。
记住了伪国舅那张狰狞的脸。
“老狐狸,这笔账,我记下了!”
几人如离弦之箭,冲出了这方幽暗的地狱。
……
地面。
热浪扑面。
国舅府的内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。
到处都是火,到处都是喊杀声。
无数影阁杀手从阴影里钻出来,将那个塌陷的大坑围得水泄不通。
当龙晨等人落地时,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在了王屠的背上。
那个东西……是人?
没头发,没舌头,四肢扭曲,瘦得像把枯柴,浑身散发着恶臭。
这就是国舅府地下的秘密?
“杀!”
一名金判官首领反应最快,长刀一指:“一个不留!”
刀光如雪,四面八方泼洒而来。
“锵!”
龙晨手腕一抖,天子剑划出一道金色的圆弧。
含怒出手,剑气暴涨三尺!
三把长刀断裂。
三颗人头冲天而起。
龙晨立于阵前,杀气比这漫天大火还要炽热。
李清歌银针如雨,封锁侧翼。
柳京抱着脑袋,缩在最中间,嘴里念念有词,也不知是在求佛还是在算账。
敌人太多了。
而且都是影阁死士。
他们不在乎同伴的死活,踩着尸体也要往前冲。
王屠背着人,动作受限,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彩。
就在这时。
轰隆!
国舅府那堵厚实的西院墙,像纸糊一样塌了。
尘土飞扬中。
一支黑色洪流撞了进来。
重甲,长刀,杀气沸腾!
那是大乾最锋利的刀——玄甲卫勇士!
“谁敢伤我少主!”
魏战一马当先,手中陌刀轮圆了,将一名挡路的杀手连人带刀劈成两半。
“玄甲卫在此!”
“杀!”
三百玄甲入场,局势瞬间逆转。
他们不是江湖客,是训练有素军队战士。
战阵推进,绞肉机一般粉碎着眼前的一切阻碍。
影阁杀手的防线崩了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
影阁阁主浑身是血地从地洞里飞跃出来,正好看到这一幕。
伪国舅看着满院密密麻麻的玄甲卫,知道大势已去。
今晚,硬拼只会把老底都拼光。
突然,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。
禁军京卫营的人到了!
带队的正是影阁阁主笼络的心腹张彪。
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这是今晚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“张统领!”
影阁阁主指着龙晨,声音凄厉:“有刺客!那是刺客!他们劫持了本爵!还放火烧府!”
“快!放箭!射死他们!”
张彪看着浑身是血的国舅爷,又看了看龙晨几人跟院中的玄甲卫,咬了咬牙。
他的妻儿老小都在国舅手里,他没得选。
哪怕对面是天王老子,今晚也得杀!
“弓弩手!准备!”
张彪举起手,“目标那群黑甲人,放……”
“我看谁敢!”
一声清脆的娇喝,穿透了嘈杂的战场。
李清歌一步踏出。
她扯下脸上的面纱,那张倾国倾城的脸,此刻冷若冰霜。
素手高举。
一块纯金打造的凤凰令牌,在火光下熠熠生辉。
“昭阳公主在此!”
“尔等是要造反吗?!”
弓弩手的手僵住了。
那是大乾的三公主!
射杀公主,可是诛九族的大罪!
张彪的脸皮疯狂抽搐,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疯狂。
如果不杀,全家都得死!
“那是假的!那是冒充公主的刺客!”
张彪歇斯底里地咆哮,一把夺过身边士兵的强弩,对准了李清歌:“给我射!出了事我担着!”
“崩!”
弩箭离弦,直奔李清歌面门。
“找死!”
龙晨暴怒。
他没有去挡箭,因为他相信李清歌的身手。
他手中的天子剑,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,脱手而出!
“噗嗤!”
弩箭被李清歌侧身避开。
而那柄天子剑,却如长虹贯日,瞬间洞穿了张彪的胸膛,带着他的身体倒飞出三丈,死死钉在了国舅府的大门上!
剑尾嗡鸣,鲜血顺着剑槽狂涌。
全场死寂。
京卫营的士兵们吓傻了,手中的兵器稀里哗啦掉了一地。
统领……被杀了?
龙晨大步上前,一把拔出钉在尸体上的天子剑,满身煞气地看向那个吓瘫了的副统领。
“张彪谋逆,已被本侯当场格杀!”
“尔等还要助纣为虐吗?!”
副统领李虎看着那滴血的尚方宝剑,双腿一软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:“侯爷饶命!我等……我等只是奉命行事!”
“滚!”
龙晨一声怒吼,京卫营士兵如蒙大赦,潮水般退开。
火光中。
只剩下伪国舅和几名金判官孤零零地站在废墟上。
他看着龙晨,又看了看王屠背上那个不成人形的李承恩。
若是刚才,他或许还会拼命。
但现在,看着那个被折磨得人鬼难分的真身,他突然笑了。
阴冷,得意。
那老东西没舌头,容貌大改,早与当年的李承恩天壤之别。
就算被龙晨带进宫又如何?
又有谁,会相信那是国舅爷?
只要自己活着,明日早朝,龙晨“刺杀皇亲、火烧国舅府”的罪名就会坐实!
自己再联络那些看不惯龙晨做派的文官武将,还有国舅皇后势力,绝对能把这小杂碎送进地狱!
“走!”
伪国舅当机立断,对着身边的几名金判官一挥手。
几道黑影借着火势和夜色,瞬间消失在茫茫黑暗中。
龙晨没有下令去追,他看了看命在旦夕的李承恩,他知道眼下还有更关键的事情要做!
他不能让陈默,李伯,不能让为了揭穿影阁阴谋,为了将影阁势力连根拔起的兄弟们白白牺牲!
龙晨翻身上了一匹战马。
他回头,看着王屠背上那个还在昏迷的“李承恩”,眼中的火焰比这国舅府的大火还要狂暴。
“带上他,跟我走!”
“去哪?”
“进宫!”
龙晨一勒缰绳,战马人立而起。
“我要带着这份‘大礼’,去敲这大乾皇宫的门!”
“我要让咱们那位陛下亲眼看看……”
“他宠信了十多年的国舅爷,到底是个什么东西!”
“驾!”
马蹄如雷,踏碎了满地狼藉。
一行人裹挟着冲天的杀气,朝着皇宫的方向,狂奔而去。
这一夜。
京都无眠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