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李清歌点头:“而且,我还查到了更重要的东西。”
她将另一份卷宗展开。上面是一份考生名录。
“我让‘听雪楼’的人,将所有家世显赫,或才名远播的‘热门’考生,都做了一番调查。”
李清歌的指尖,在名单上一个名字上,重重一点。
“你看这个。”
龙晨凑过去。
【林远,字伯言,江南苏州府人士,年二十,江南乡试亚元。】
“此人,是江南第一大儒张圣的关门弟子,才华横溢,是今年状元的最大热门。”
李清歌的语气,变得有些玩味。
“但问题在于,他的家族。林家,是江南最大的丝绸商。他们家最大的生意伙伴,你猜是谁?”
龙晨的心,猛地一沉。
“安国公府?”
“不。”李清歌摇头,吐出一个让龙晨意想不到的名字。
“国舅府。”
国舅,李承恩!那个在龙晨心中,嫌疑最大的影阁阁主嫌疑人之一!
龙晨的瞳孔,骤然收缩成针。
“二公主和国舅,联手了?”
“恐怕,不止是联手。”李清歌眸光里尽是洞悉一切的清明,她开始将所有线索串联。
“二公主想在考场上置你于死地,但她能量有限,最多影响一个副主考王埔,在考题上做手脚。”
“但国舅不一样,如果他真是影阁阁主,能量将超乎想象。”
“他扶持这位江南才子林远,绝不是为了让他考个状元那么简单。他要的是安插自己人,进入朝堂核心,成为他未来的棋子。”
“现在,你横空出世,要抢状元。这不仅打了文官集团的脸,更重要的是你打乱了影阁阁主的布局!”
“所以,”李清歌的语气无比肯定。“这一次,在考场上对你动手的,将不止一个二公主。而是二公主和影阁,这两股势力!”
“一个在明,企图用考题陷阱困死你。”
“一个在暗,用更直接、更阴险的手段,让你根本无法顺利完成考试!”
龙晨的脸色,彻底沉了下去。
一场科考,竟牵扯出如此之多的暗流。
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赌局。这是一场,针对他的,精心策划的……围杀!
“他们会用什么手段?”
“下毒,刺杀,制造意外……任何你想得到,想不到的手段,他们都会用。”
李清歌的声音冰冷。
“考场守卫森严,他们或许无法直接派人进去杀你。但是制造意外却很容易……”
龙晨的拳头,缓缓握紧。
他终于明白,为什么那些文官敢那么信誓旦旦地接下赌约。
因为在他们看来,这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。这是一场,规则由他们制定,裁判是他们的人,甚至连对手的武器,他们都可以随时破坏的游戏!
自己从一开始,就没有任何胜算。
“很棘手,是吗?”李清歌看着他,轻声问道。
“不。”
龙晨摇头,眼中非但没有恐惧,反而燃起焚尽八荒的火焰。
“是……很有趣。”
他笑了,笑意森然。
“他们以为,这是他们的主场?他们以为,躲在规则后面,就可以为所欲为?”
“那我就……把他们的桌子,连同他们的规则,一起掀了!”
龙晨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那轮冰冷的月。
“既然他们不讲规矩,那我们也不用讲了。”
他的声音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“清歌,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第一,查林远,查他的软肋。家人,喜好,一切。我要知道,能让他乖乖听话的‘命门’,是什么。”
“第二,帮我准备一些东西,一些……能在考场上派上用场的小玩意。”龙晨回头,神情邪异。
“第三,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“想办法,让我见一个人。”
“谁?”
“本次春闱的主考官,翰林院掌院大学士,顾玄清。”
李清歌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顾玄清!当朝文坛的泰山北斗!
一个出了名的刚正不阿,油盐不进的老顽固!连皇帝见了他,都要礼敬三分!
龙晨,竟然想去见他?
“你想……策反他?”李清歌觉得这个想法太疯狂了。
“不。”龙晨摇头,眼中是妖异的光。“我不是去策反他。”
“我是去……送他一份,他无法拒绝的……大礼!”
......
京都,某处戒备森严的秘密书房内。
檀香袅袅。
一道隐在阴影中的身影,将手中一个名贵的汝窑茶杯,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
“啪!”
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,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地上,跪着三名身穿黑衣,头戴金色判官面具的男人。
他们是鬼市中地位最高的金判官,每一个都是宗师巅峰的强者。
但此刻,他们却浑身颤抖,连头都不敢抬一下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
那道身影的声音不高,却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三人的心脏。
“一个鬼市,你们经营了二十年!就这么被人一夜之间,连根拔起!银判官死了,‘巫神血胎’毁了,连那点见不得光的账本,都落到了龙晨的手里!”
“你们三个,就是这么给本座办事的?!”
“阁主息怒!”为首的金判官颤声道,“那龙晨……太过狡猾!他伪装成商贾,骗取了银判官的信任,又里应外合……我们……”
“狡猾?”阁主发出一声冷笑,打断了他。“他是狡猾,但你们是愚蠢!”
“他一个后天境的小子,带着一个小丫鬟,就把你们搅得天翻地覆!你们还有脸,在本座面前提‘狡猾’二字?”
三名金判官顿时噤声,冷汗涔涔而下。
“最让本座愤怒的,”阁主缓缓走到窗边,背对着他们,声音变得幽冷。
“是你们,竟然让他从地火大阵中,活着出来了!”
“那可是归墟大阵的简化版!足以将一名大宗师都烧成灰烬!他凭什么能活下来?!”
“回……回阁主,”另一名金判官结结巴巴地回答。
“据……据逃出来的探子说,是……是三公主李清歌,在最后关头,吹响了皇家的‘凤哨’,调动了隐藏在附近的……禁军龙卫。”
“龙卫用一种特制的寒铁玄冰箭,强行压制了地火的爆发,这才……这才让他逃过一劫。”
“李清歌……龙卫……”阁主缓缓转过身,阴影中,那双眼眸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。
“好,好一个三公主。看来,她已经彻底选择,站在这小畜生的身边了。”
他沉默了片刻,整个书房的空气,都仿佛凝固了。
许久,他才再次开口,声音恢复了平静,但那平静之下,却蕴含着更加恐怖的杀意。
“也罢,武斗不成,那便文斗。他不是自不量力,要去考状元吗?本座就让他死在这考场之上!”
他看向为首的金判官:“李清月那边,联系得怎么样了?”
“回阁主,一切顺利。二公主已经说服了副主考王埔,会在策论题上,给龙晨设下必死之局。”
“不够。”
阁主摇了摇头,“李清月那个女人,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。把宝全押在她身上,太蠢。本座要的是,万无一失!”
他的目光,转向了另一个金判官。“林远那边,准备好了吗?”
“准备好了。”那金判官立刻回答,“我们已经用他妹妹的性命威胁,并许诺事成之后,保他林家百年富贵。他已经答应,会在考场上,配合我们的行动。”
“很好。”阁主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“林远,是本座为大乾朝堂,精心准备的‘毒药’。他这柄最锋利的笔,用来对付龙晨,再合适不过。”
阁主顿了顿,阴影中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。
“传令下去,启动‘墨杀’计划。”
“第一步,在考前,将我们精心准备的‘神仙倒’,无色无味,想办法混入供给龙晨的饮食之中。”
“此药不会立刻发作,但会在他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,让他产生幻觉,头痛欲裂!”
“第二步,买通考场的书吏。我要龙晨拿到的笔,是特制的‘脆心笔’,稍一用力,便会折断!”
“我要他的墨,是混了桐油的‘假墨’,看似浓郁,实则一个时辰后,字迹便会彻底消失!”
“第三步,也是最关键的一步。”
他的声音,压得极低,如同魔鬼的私语。
“让林远,在考场之上,当众‘揭发’龙晨舞弊!”
“什么?!”三名金判官都惊呆了。
“没错。”阁主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。
“届时,人赃并获!龙晨百口莫辩!科场舞弊,欺君罔上!这是何等的大罪?!”
“就算景帝再宠信他,在天下悠悠众口面前,他也必须杀了龙晨!”
“他不是想靠科考来证明自己的‘文德’吗?本座就要让他,以最耻辱,最卑劣的方式,身败名裂,遗臭万年!”
阁主发出一阵低沉而疯狂的大笑。
他仿佛已经看到,龙晨在考场上,头痛欲裂,笔断墨消,最后被当众指为窃贼,在天下人的唾骂声中,被押赴刑场的绝望场景!
那,将是比直接杀死他,要美妙一万倍的复仇!
“去吧。”
他挥了挥手。“告诉下面的人,这次谁再敢出半点差错,就自己把皮剥下来,做成灯笼。”
“是!”三名金判官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退出了书房。
书房内,重归寂静。
阁主走到书桌前,从暗格里取出一块布满裂纹的龙骨龟甲,眼中露出一丝痴迷。
“龙晨……龙家的血脉……等你死了,本座就会用你的血,来补全这最后的裂痕。”
“届时,太祖当年欠我们的一切,都将加倍偿还……”
......
窗外,月色如血。
龙晨站在夜风中,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。
他体内的【玄甲英灵烙印】微微发烫,【宿命感知】能力被悄然触发。
他感觉到一股阴毒、粘稠的恶意,如跗骨之蛆般缠绕而来。
这股恶意,并非指向他的肉体,而是指向他的名节、他的前途、他的‘文运’!
“是影阁。”龙晨眼神一冷,瞬间明了。
这不是刺杀,这是一种比刺杀更恶毒的阴谋。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悸动,眼中的决绝之色更浓。
幸好,他从不相信运气,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刀。
此刻,他正站在一座府邸的门前,手中拿着一份李清歌为他准备的“大礼”。
府邸的牌匾上,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。
——顾府。
此处正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,当朝文宗,顾玄清的府邸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