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。
景帝李世乾一夜未眠,眼窝深陷,布满血丝。
当龙晨带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,以及那三位气息渊渟岳峙的老者踏入大殿时,这位帝王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。
“龙晨!你……”
“陛下。”
龙晨平静地打断了他。
他挥了挥手。
魏战等人,猛地掀开了白布。
影阁死士扭曲的尸体、药人散架的残骸、黑袍祭司被炸烂的半截身子,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景帝面前。
“昨夜,侯府遇袭。”
“影阁,宗师境药人两具,杀手十二人!”
龙晨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,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他们的目标是想要活捉臣。”
最后四个字落下,景帝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针尖!
一股冰冷的、远比愤怒更可怕的杀意,从他身上弥漫开来。
在自己眼皮子低下,居然敢要活捉一个风头正劲的侯爷?
活捉他刚刚御笔亲封,代表着大乾军功脸面的冠军侯?
无法无天!
“影……阁!”
李世乾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,声音像是结了冰。
“陛下,您再看看这个。”
龙晨从怀中,掏出了两份卷宗。
一份是北境蛮王博日帖赤那按着血手印的供词。
另一份,是几封被他缴获的,赵千秋亲笔所书的通敌密信!
还有收集到的赵千秋这些年贪墨国家财产、为害一方的账本、证据......
龙晨没有呈上去,只是高高举起,任由所有人都看清楚。
“通敌卖国,借蛮族之手,欲屠我玄甲卫。”
“勾结影阁,以开国秘辛为饵,欲活捉臣,炼制药人。”
贪墨国财,为害一方,国之蛀虫!”
龙晨每说一句,都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景帝的心口。
“陛下!国贼赵千秋,桩桩件件,皆是灭九族的大罪!”
“此贼不除,国无宁日!”
“臣,恳请陛下,下旨!”
“诛杀此贼!”
李世乾的身体在微微颤抖,他死死盯着那两份罪证,脸上的肌肉扭曲着。
“好……好一个三代帝师……”
“好一个朕的……亚父!”
他猛地一脚,踹翻了面前价值万金的紫檀龙案!
奏折、玉器、笔墨纸砚,碎了一地!
“来人!!!”
景帝的咆哮,几乎要掀翻养心殿的屋顶。
一个大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,匍匐在地,瑟瑟发抖。
“传朕旨意……”
景帝的胸膛剧烈起伏,他的目光扫过龙晨,扫过龙晨那双燃烧着复仇烈焰的眼睛。
最终,他没有说出旨意。
他一把从腰间,解下了一块令牌。
纯金打造,龙纹盘绕,正面是四个锋利如刀的大字。
【如朕亲临】!
调动天子最隐秘、最血腥的屠刀——“绣衣使”的最高信物!
他走到龙晨面前,将这块冰冷沉重的令牌,狠狠地塞进了龙晨的手里。
“冠军侯,龙晨!”
“朕,命你!”
“持此金牌,节制绣衣使,即刻查抄太师府!”
“凡府内之人,但有反抗,格杀勿论!”
景帝一把抓住了龙晨的肩膀,那双属于帝王的眼睛里,只剩下最纯粹的暴戾与杀机。
“朕要你,亲自去问问朕的这位好太师!”
“他的胆子,到底有多大!”
“遵旨!”
龙晨接过那面滚烫的金牌。
没有半分犹豫,他转身便走。
陈默、王屠、李伯三位老将,以及魏战、屠夫,如同六尊沉默的铁铸神像,紧随其后。
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杀气,从这支小小的队伍中散出,养心殿的空气都变得滞重。
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景帝李世乾脱力般坐回龙椅,大口喘着粗气。
他知道,京城的天,要彻底变了。
……
太师府。
这座矗立在京都权力中心数十年,象征着文官集团最高荣耀的府邸,今日却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氛围之中。
赵千秋坐在书房的主位上。
他身穿紫色朝服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。
他没有理会那些跪在地上,哭天喊地,求他拿主意的门生故旧。
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。
输了。
从昨夜影阁任务失败的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。
他现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等待。
等待那个年轻人,带着皇帝的旨意,来取走他的一切。
“轰!”
一声巨响。
太师府那扇象征着无上荣耀的朱漆大门,被人从外面用最粗暴的方式撞开。
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。
龙晨身后,是数百名身穿黑色飞鱼服,手持绣春刀,神情冷漠的绣衣使。
更后面,是魏战率领的百余名玄甲卫,将整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。
“冠军侯!你好大的胆子!”
“没有陛下的旨意,你竟敢强闯太师府!这是谋反!”
几名太师府的护卫,色厉内荏地冲了上来。
龙晨看都没看他们一眼。
他只是举起手中的金色令牌。
“绣衣使办案,奉旨抄家!”
“阻拦者,杀无赦!”
那几名护卫看到“如朕亲临”四个字,双腿一软,当场跪倒。
龙晨迈步,踏过破碎的大门,踏入了这座他曾经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府邸。
府内的家丁、丫鬟、姬妾,早已吓得魂不附体,哭喊声,求饶声,乱成一团。
“所有女眷,集中到后院看押。”
“所有男丁,全部拿下!”
龙晨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“是!”
绣衣使和玄甲卫如同虎入羊群,瞬间控制了整个太师府。
惨叫声,哀嚎声,此起彼伏。
龙晨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。
他推开门。
看到了那个端坐在太师椅上,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的老人。
“你来了。”
赵千秋看着他,声音平静。
“我来了。”
龙晨同样平静。
“呵呵。”赵千秋笑了,笑声干涩。
“老夫纵横朝堂半生,自以为算无遗策,没想到最后竟会栽在你这么一个黄口小儿手上。”
“你不是栽在我手上。”龙晨看着他,一字一句。
“你是栽在那些被你视为蝼蚁的百姓手上,栽在那些被你出卖的,为国捐躯的忠魂手上。”
赵千秋的笑容僵住。
“成王败寇,不必多言。”他缓缓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冠,试图维持最后的尊严。
“龙晨,你以为你赢了吗?”
他的眼中,闪过最后一丝疯狂。
“你知道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吗?当年是谁,暗中教唆影阁与巫神教联手,设下了南疆那个必死之局?!”
“你杀了我,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当年的真相!”
他死死地盯着龙晨,抛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。
“你不想知道,你们龙家,为何世代都要与影阁为敌吗?”
“你不想知道,大乾的太祖皇帝,当年为了夺取天下和影阁前身,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吗?!”
“这桩开国的‘原罪’,就是你们龙家世世代代都洗刷不掉的宿命!”
“杀了我!这些秘密,将永远石沉大海!”
他试图用这些秘密,来动摇龙晨的心神。
然而,龙晨的眼神,没有一丝波动。
他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等到赵千秋说完,他才缓缓开口。
“说完了?”
赵千秋愣住了。
“你说的这些,很重要。”龙晨看着他,没有笑,只是陈述一个事实。
“但,我会自己去查,一一查清楚!当年的幕后黑手,一个也跑不掉!”
“而你……”
龙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像是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。
“一个通敌卖国,残害忠良的国贼,不配用这些秘密来当做你活命的筹码!”
这句话像一柄重锤,彻底击碎了赵千秋最后的希望。
赵千秋的身体晃了晃,面如死灰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,瘫坐在椅子上。
龙晨没有再多看他一眼。
他转身,对着门外,下达了最后的命令。
“带走!”
两名如狼似虎的绣衣使冲了进来,一左一右,架住赵千秋的胳膊,将他从太师椅上拖了起来。
曾经权倾朝野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乾太师,此刻就像一条被人拖走的死狗。
京城第一权臣的末日,到了。
而一个更庞大、更黑暗的谜团,才刚刚浮出水面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