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千三百名新兵,列队而出。
“吼——!!!”
三千三百名士兵,齐声怒吼!
那声音不再嘈杂,而是化作了一股凝练如一的冲天煞气,将笼罩京都的晨雾都冲散了几分!
黑色的铁甲洪流,开始缓缓移动,车轮与马蹄声,汇成一股沉闷的雷鸣,碾过京都冰冷的青石板路。
京都,十里长亭。
萧镇国只身一人,着一身素衣,早已在此等候。
他没有带任何扈从,就像一个最普通的,为即将远行的孙儿送行的老人。
看到龙晨的马队,老人浑浊的眼中,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龙晨在萧镇国马前勒住缰绳,翻身下马。
“萧爷爷。”
萧镇国走到龙晨马前,递上了一囊最烈的烧刀子,他那布满老茧的手,微微颤抖。
“到了北境,万事小心。”
老人家的声音沙哑。
“爷爷在京都,等你回来,给你庆功。”
龙晨接过酒囊,看着老人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了十岁的脸,心中一酸。
他对着萧镇国,重重地跪了下去。
“萧爷爷。”
“龙晨,此去。”
“定为我玄甲卫,洗刷百年尘冤,揪出朝堂内鬼……”
他猛地抬头,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!
说完,他重重地,磕了三个响头。
然后,起身,上马,没有再回头。
他打开酒囊,将那囊辛辣的烈酒,尽数灌入喉中。
酒液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像在燃烧。
“全军,加速!”
他猛地一夹马腹,黑色战马化作一道闪电,冲了出去!
三千铁甲,紧随其后!
马蹄声如雷,烟尘滚滚,很快便消失在了天际线的尽头。
萧镇国站在长亭下,望着那远去的背影,浑浊的老眼中,泪水,再也抑制不住。
“老伙计,你看到了吗?”
“我们的龙儿,他长大了。”
“他此去,是要去……”
“——踏破贺兰山阙啊!”
……
大军一路北上,日夜兼程。
风雪越来越大,气温也越来越低,呵出的气都能瞬间结成冰碴子。
柳京裹着厚厚的裘皮,冻得嘴唇发紫,他艰难地催马赶到龙晨身边,递上一本用油布包好的账册。
“将军,我军已进入北境地界,粮草消耗比预计快了一成,主要是战马的精料消耗太大,若再有大雪封路,我们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一支羽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,从道旁的密林中射出,直奔龙晨的面门!
柳京吓得魂飞魄散,刚想惊呼。
龙晨头也未回,反手拔出【断龙残刃】,看也不看,随手一挥!
“铛!”
一声脆响,那支势大力沉的羽箭,竟被从中劈成两半,掉落在雪地里。
不等柳京反应,屠夫已经率领着十二名死囚悍将,如十二头猎豹般,无声无息地冲入了密林。
片刻之后,林中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,便再无声息。
屠夫提着三颗还在滴血的蛮族斥候首级,走了出来,单膝跪地。
“禀将军,斥候已清剿干净,皆是蛮族精锐。”
龙晨看都未看那三颗人头,只是从柳京手中接过账册,翻看了一眼。
“传令下去,全军口粮减半,节省下的粮草,全部换成战马精料。”
他的声音,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柳京一愣:“将军,这……兄弟们会……”
“他们不会。”
龙晨打断了他,目光扫过那支在风雪中沉默行军的队伍。
三千三百人,面对刚才的刺杀,竟没有一人发出惊呼,甚至连行军的节奏都没有丝毫错乱。
他们就像一群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。
“在这里,吃不饱,人会死。”
龙晨淡淡道。
“但马吃不饱,所有人,都得死。”
柳京看着龙晨那张被风雪勾勒出冷硬线条的侧脸,打了个寒颤,再也不敢多言。
他终于明白,这支军队的规矩,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。
……
北境,雁门关门。
城墙之上,北境都护陈战,正忧心忡忡地望着城外那如同黑色潮水般,一眼望不到头的蛮族大营。
他眼窝深陷,布满血丝,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。
“将军,京都的援军,还没到吗?”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副将焦急地问道,他的声音因绝望而沙哑。
陈战摇了摇头,满嘴苦涩。
“回报,来的是新组建的玄甲卫,只有……三千人。”
“什么?!三千人?!”
刀疤副将大惊失色,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城垛上,震得碎石簌簌落下。
“三千人能干什么?给二十万蛮子塞牙缝都不够!”
“陛下这是……这是要放弃我们北境十万将士,和这关后百万百姓的命吗?!”
绝望如同瘟疫,在城墙上蔓延。
就在这时,一名负责了望的哨兵,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,他的手指着远方,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。
“将军!快看!那……那是什么?!”
陈战猛地抬头,顺着哨兵手指的方向望去。
只见,在遥远的地平线上。
一股黑色的烟尘,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,朝着长城关的方向,席卷而来!
那不是骑兵!
寻常骑兵绝没有如此骇人的速度和声势!
那更像是一场移动的黑色风暴,一股要吞噬天地的黑色潮水!
“那……那不是军队……”
陈战的声音,都在发抖。
他戎马半生,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军势。
“那像是一头……正在苏醒的,远古巨兽啊!”
而就在他说话的瞬间。
在那股黑色风暴之中,一面残破的,绣着无首黑龙的战旗,迎着风雪,骤然展开!
【玄甲龙旗】!
一股苍凉、霸道、要将这天地都捅个窟窿的无上战意,隔着数十里的距离,轰然压来!
城墙之上,所有大乾士兵,手中的兵器竟在这一刻,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!
那不是悲鸣!
那是兴奋!是渴望!是臣子见到君王时的……顶礼膜拜!
“当啷——”
一名老兵手中的长刀,脱手落地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面龙旗,浑浊的眼中,热泪滚滚而下!
陈战的瞳孔,骤然收缩到了极致!
他看着那面在风雪中狂舞的龙旗,看着那股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,既陌生又无比熟悉的战意。
一个尘封在他记忆最深处,早已被他当成传说的名字,脱口而出!
“是……是他们!”
他身边的刀疤副将,一脸茫然:“将军,他们是谁?”
陈战没有回答,他只是死死地攥着拳头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,喃喃自语。
“二十年前,我还是个火头兵,有幸见过一次真正的玄甲卫出征……”
“那一天,也是这样的大雪,也是这面旗……”
他的声音,带着哭腔。
“玄甲卫……回来了!!”
话音未落,那支黑色的铁甲洪流,已经冲到了长城关下。
没有口号,没有叫嚣。
三千三百骑,在距离城门百步之外,动作整齐划一地,勒马,停步!
整个过程,只发出一声沉闷的“轰”响!
仿佛,他们不是三千三百人,而是一个人!
城墙之上,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北境守军,都被眼前这支军队身上那股凝如实质的杀气,震慑得说不出话来。
他们终于看清了。
这支军队的最前方,那名身披将帅玄甲的少年,缓缓抬起了头。
他的目光越过高大的城墙,越过所有严阵以待的士兵。
最终,落在了城楼正中央,那面代表着北境都护府的战旗之上。
他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那柄【断龙残刃】。
下一刻,一道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,却又清晰得足以让城墙上每一个人都听见的命令,响彻云霄。
“北境都护,陈战。”
“接——”
“征北大将军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