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师府。
书房里,死气沉沉。
赵千秋独自坐在椅上,面前那方他最心爱的端砚,碎成了十几块。
他的手在抖。
蛮族被灭,王禛横死,博日帖赤那成了阶下囚。
最致命的,是他亲笔所书的那封通敌密信,此刻恐怕都已经被递到了皇帝的龙案上。
败了。
一败涂地!
他算到龙晨有可能会赢,却没算到,自己递出的每一把刀,最后都捅进了自己的心窝!
通敌卖国。
这四个字,足以压垮他赵氏满门。
“老师!您要为我们做主啊!”
书房门被撞开,户部尚书钱峰等门阀党羽,屁滚尿流地冲进来,一张张脸上满是末日降临的死灰。
“龙晨已经班师回朝,陛下要亲迎十里,这是要拿我们开刀啊!”
“老师,我们……我们去跟陛下求情吧……啊!”
话音未落,一块锋利的砚台碎片呼啸而至,砸在那名侍郎的额头。
鲜血直流。
“求情?”
赵千秋站起身,浑浊的老眼此刻只剩下绝境野兽的疯狂。
“你们以为求情就能活?龙晨不会放过我们,萧镇国不会放过我们,陛下更不会放过我们!”
他扫视着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门生故旧,声音嘶哑如同地狱里的乌鸦。
“事到如今,只有一条路可走。”
一缕妖异的红光在他眼中闪过。
“他龙晨想当救世英雄,风风光光地回京?”
“我,偏不让他活着踏进那座城门!”
赵千秋走到一名心腹面前,声音压得极低,字字淬毒。
“去,联系‘影阁’。”
那心腹全身剧震,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。
“老……老师……联系...影阁……那是饮鸩止渴啊!”
“闭嘴!”
赵千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,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。
“告诉影阁阁主,只要龙晨死在路上,我赵千秋,愿意献出……开国秘辛的线索!”
“什么?!”
满堂死寂,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得魂飞魄散。
赵千秋松开手,脸上是病态的狞笑。
“现在,没得选了。要么等死,要么就让这大乾的天下,彻底乱起来!”
……
与此同时,北境归途。
两千余名玄甲卫跟五千多名北境军代表组成的大军极慢行进。
队伍最前方,没有将领,没有旗帜。
只有八百名玄甲卫,每人胸前都捧着一个黑色的骨灰坛。
坛上,白布,黑字。
他们要带兄弟们,回家。
夜幕降临,河谷安营。
帅帐之内,龙晨对着地图出神。
“侯爷,仗打完了,我这心里怎么反倒更不踏实了?”
柳京搓着手,声音有些发干。
龙晨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京城,平静开口:“院子扫干净了,屋里的豺狼还在。”
话音刚落,龙晨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不是听见了什么。
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刺痛,冰冷、邪异,带着让他憎恶到骨子里的熟悉感,毫无征兆地从心脏炸开:
这股腐朽的死亡气息……好像跟巫神教死士,一模一样!
“魏战!”
龙晨的声音瞬间冰封。
“末将在!”
帐外的魏战掀帘而入。
“全营戒备!”
话音刚落。
“噗!”
一声极其轻微的,像是刀刃切过闷肉的声音,从营地边缘一闪而逝。
风停了。
空气中,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,陈年腐尸般的甜腥味。
不等魏战反应,五道漆黑鬼影已穿透外围防线,如贴地滑行的蝙蝠,直扑中军帅帐!
他们手中淬了剧毒的兵刃,在夜色中闪动着幽绿的微光。
“找死!”
魏战怒吼,长枪如龙,卷起罡风拦在帐前。
可那五道鬼影的身法诡异至极,面对魏战宗师级的一枪,竟只是身形微晃,便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绕了过去!
目标,从始至终只有一个——龙晨!
五道致命寒光,封死了龙晨所有退路。
这一刻,龙晨的瞳孔深处,无数战斗记忆的碎片疯狂闪回!
他没有退,反而向前踏出一步,手中长枪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轨迹,猛然一抖!
这不是他所学,而是其父龙战野的血脉战斗本能,在危急关头,接管了他的身体!
“铛!铛!铛!”
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炸响,龙晨以一人之力,竟同时封住了三人的攻势!
但另外两名刺客已欺近身侧!
其中一名刺客身上的气息陡然暴涨,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血色纹路,速度瞬间倍增!
燃命诀!
这一幕,如同一道惊雷,在龙晨脑海中轰然炸响!
一副尘封的血色画面浮现,撕裂了他的意识——他的父亲龙战野,就是被数名施展着这种邪术的黑影围攻,最终力竭身亡……
“爹!!”
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龙晨喉中挤出!
剧烈的情绪波动,引动了血脉烙印更深层的力量!
他手中的长枪仿佛活了,枪尖之上,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玄甲战气轰然爆发,带着碾碎世间一切邪祟的霸道意志,后发先至!
“噗嗤!”
长枪贯穿了那名使用燃命诀的刺客的咽喉!
另外几名刺客见刺杀无望,毫不恋战,身形一晃便要遁入黑暗。
“想走?”
龙晨眼中血丝密布,杀意沸腾。
他正要追击,那名被他钉死的刺客,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,转眼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。
这是影阁的死士!
龙晨看着那滩黑水,又望向刺客消失的方向,缓缓收枪。
“侯爷!”
屠夫等人冲了过来,看着帐前的一片狼藉,脸色煞白。
“是赵千秋那个老狗!”魏战咬牙切齿。
“不。”
龙晨摇头,声音里是彻骨的寒意。
他抬起手,看着自己因剧烈情绪而微微颤抖的指尖。
“这不是赵千秋能掌控的力量。”
“他能买到杀手,但买不到这种……神秘的死士!”
他闭上眼。
脑海意识中父亲浴血奋战的画面,与刚才的刺杀完美重合。
“这股气息,这种秘术……”
“和当年出卖我父亲,害死玄甲卫的,是同一种人!”
龙晨猛地睁开双眼,目光穿透黑暗,直刺京城。
“赵千秋,他不是主谋。”
“他只是……打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地狱之门。”
“隐藏在幕后的仇人,终于舍得露面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