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服不服?”
三个字不重,却压得博日帖赤那浑身骨骼都在作响。
他喉间能清晰感受到枪尖传来的金属寒意,只要再进一寸,就是神魂俱灭。
他抬起头,对上那双年轻却古井无波的眼睛。
那里面没有胜利者的狂喜,没有强者的傲慢,只有俯瞰众生的漠然。
在这样的目光下,自己引以为傲的凶性、尊严,都成了一个笑话。
败了。
从身到心,彻彻底底。
“我……服了。”
博日帖赤那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,像是吐出了最后一口气。
随着他认输的声音,那上万名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蛮族残兵,精神世界轰然倒塌。
他们心中的神,跪了。
“铛啷。”
第一声兵器落地的声音响起。
紧接着,是第二声,第三声……最后汇成一片嘈杂的金属撞击声。
上万蛮兵,扔掉武器,卸下尊严,黑压压地跪满了整个峡谷。
北境之战,就此落幕。
龙晨收枪,翻身下马,走到博日帖赤那面前。
“赵千秋,给了你什么?”
博日帖赤那身体一僵,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悔恨与怨毒的惨笑。
他已是鱼肉,隐瞒毫无意义。
何况,他恨那个把他推进深渊的赵千秋,远胜过眼前这个亲手击败自己的龙晨!
“大乾太师赵千秋派人密信于我,说只要我能在此地全歼玄甲卫,便可保我残部安然退回草原。”
他的声音嘶哑,为了让所有北境将士都听清,他刻意提高了音量。
“还有你们那位监军王禛公公,更是亲口许诺!事成之后,北境十三州,可为我蛮族牧场!”
“轰!”
最后这句话,比峡谷中的烈火更灼人,比冬日的寒风更刺骨!
数万道北境将士的目光,瞬间化为实质的刀锋,齐刷刷地钉在了不远处那个脸色惨白的太监身上!
杀意!
不再是愤怒,不再是质问,而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,最原始的杀意!
那是他们的家!是他们父辈祖辈用命换来的土地!
这个阉人,竟敢拿来做交易?!
“污蔑!他血口喷人!咱家...咱家没有!”
王禛感觉自己被数万头饿狼盯住,每一寸皮肤都在刺痛,他发出尖锐的辩解,可声音在漫天的杀意中显得无比单薄。
他看着那些开始向他围拢的北境士兵,又惊恐地望向龙晨。
龙晨没有看他,只是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博日帖赤那。
但正是这份无视,成了压垮王禛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他看到了自己被乱兵分尸的下场!
“不……不关我的事!是赵千秋!都是赵千秋的主意!”
求生的本能让他崩溃了,他指着京城的方向,疯狂地嘶吼:
“是他让我来的!是他让我配合蛮族的!是他要杀你!龙晨!冤有头债有主啊!”
龙晨终于转过头,缓缓向他走去。
北境的士兵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。
王禛看着龙晨走近,像是看到了救星,连滚带爬地过去,想抱住他的腿。
“侯爷!侯爷救我!我是冤枉的!我什么都招!我把赵千秋的所有罪证都给你!”
龙晨停下脚步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哦?”
龙晨的声音很轻,却让王禛打了个哆嗦。
“你勾结蛮夷,欲卖我北境十三州,此为叛国之罪。王监军,你认不认?”
王禛一愣,张口结舌。
龙晨没等他回答,转头看向周围的北境将士,朗声问道:“将士们,叛国者,当如何?”
“杀!杀!杀!”
数万人齐声怒吼,声震云霄!
王禛吓得一屁股瘫在地上,裤裆处一片湿热。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龙晨继续用那平淡的语调问:“你奉太师之命,构陷于我,断我粮饷,欲置我三千玄甲卫跟北境将士于死地,此为谋害主帅之罪。王监军,你认不认?”
他又问向玄甲卫:“玄甲卫的兄弟们,北境军的将士们,谋害主帅,欲绝我等生路者,当如何?”
“杀!杀!杀!”
玄甲卫跟北境军将士的吼声,带着尸山血海的煞气,几乎要震碎王禛的魂!
“我……我认……我都认……”王禛彻底放弃了,涕泪横流,“侯爷,求你给我个痛快!给我个痛快吧!”
“给你个痛快?”
龙晨笑了。
“不行。”
他摇了摇头,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你代表的是陛下,杀了你,是为不忠。”
“我龙晨,三代忠烈,不能背这个名声。”
龙晨俯下身,凑到王禛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
“所以,你得活着。”
“活着,看你口中的这些‘丘八’,是怎么一点点把你这身皮肉,从骨头上撕下来的。”
王禛的瞳孔,在这一瞬间放大到了极限!
活着?
这比死,可怕一万倍!
他抬起头,看到的是龙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看到的是周围数万双要将他挫骨扬灰的眼睛!
一股极致的恐惧,从他心脏最深处轰然炸开!
“啊——!!”
王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,一根手指直挺挺地指向龙晨,脸上肌肉扭曲成一个恐怖的形状。
他想说什么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随即,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,身体剧烈抽搐,两眼暴突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
这位代表天子颜面的监军大太监,最终没死在刀下,却死在了自己一手酿成的,无边无际的恐惧里。
全场死寂。
柳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,好半天才回过神,他凑到魏战身边,声音发干:
“魏将军……侯爷这杀人的手段,比刀子……还快啊。”
魏战没说话,只是看着龙晨的背影,眼神中的狂热又深了几分。
龙晨看都未看王禛的尸体一眼,他转过身,面向京城的方向,目光穿透风雪。
“魏战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传我将令!”
龙晨的声音,响彻整个浴火重生的峡谷。
“将王禛的尸体,用冰封存!”
“将博日帖赤那的供词,誊写百份!”
“三日后,大军拔营,凯旋归京!”
“我倒要看看,这份天大的‘功劳’,他赵千秋,接不接得住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