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行山深处、386旅临时野战医院里!
空气里混着草药味,一阵压抑又愤怒的争吵声、把李明渊的意识从黑暗中拉了回来。
“我不同意!赵刚!我今天就是豁出这条命、也不同意!”
一个粗犷沙哑的男声在低吼,每个字都透着愤怒和悲痛。
“凭什么,凭什么把我们好不容易从鬼子军官身上缴获来的、那唯一一支盘尼西林给他用?”
“他是谁?他是个刮民党的官!
是那个一天到晚喊着、攘外必先安内的,蒋光头的亲戚!”
“我的兵!我二营的三连长张大山!”
“为了给他杀开一条血路、腿都被鬼子的炮弹给炸断了!*
“现在伤口发炎,发着高烧躺、在外面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!”
他几乎是在咆哮:
“他一个刮民党的大官,凭什么用我们战士、拿命换来的救命药?”
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,听起来很累,但还算镇定。
“王虎!你给老子小声点,这里是医院。”
“要救他、是陈旅长和周政委亲自下的死命令!你敢违抗军令吗?”
那人似乎想劝解,但王虎已经被点着了。
“命令?政治?”王虎的声音里带了哭腔。
“我他娘的,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的大道理!”
“我只知道!我从河北老家带、出来的一百八十个好兄弟。”
“现在跟着我能喘气的、不到五十个!”
“我只知道!我们旅为了救他、这么个刮民党的大官伤亡了整整四成!”
“四成啊团长!那是几千条、活生生的人命啊!”
“他的兵、在龙牙山上吃的是美国牛肉罐头,穿的是毛呢军大衣!”
“我们的兵呢?啃着黑窝窝头,穿着单衣草鞋就冲上去了!”
“大冬天的连肚子都填不饱!”
“现在连他娘的救命的药、都要先紧着他用,我不服!我王虎今天就是不服!”
李明渊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。
他听明白了,那个叫王虎的、是一名八路军的营长。
而他嘴里那个,占用了战士救命药的刮民党狗官,指的就是自己。
一阵羞愧刺痛了他的心,比后背的伤口还疼。
就在这时,窑洞外突然传来一声、拉动驳壳枪枪栓的声音!
那个叫赵刚的团长惊呼起来:
“王虎、你想干什么?你疯了!快把枪给老子放下!”
王虎的声音冰冷,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:
“团长你别拦我、今天谁也别拦我。”
“我就要一枪毙了他这个祸害!”
“我要用他的命,给我那死去的一百多个弟兄、一个交代!”
“你给老子让开!”
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推搡、和撕扯声。
赵刚焦急的声音几乎嘶哑:“王虎!你他娘的给老子冷静点!”
“你这一枪下去是痛快了、是给你牺牲的弟兄报仇了!”
“但后果呢、后果你想过没有!”
“杀了他,就是让我们几千兄弟的、血白流了!”
“你想过没有!他是什么身份?他是蒋光头的亲戚!”
“我们拼了命把他救出来,重庆方面就欠了我们、一个天大的人情!”
这对我们后续根据地的发展,有多大的好处、你想过吗!”
“你这一枪打下去,打碎的是我们好不容易建立、起来的统一战线!”
“是把我们八路军 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!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?”
“我不管!我今天就要一个公道!”
王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。
就在这时,政委老周带着几个警卫员、掀开帘子走了进来。
看到政委亲自来了,王虎的动作一僵。
赵刚趁机死死的抱住了他,在他耳边低吼道:
“王虎、算我求你了!想想你那三连长。”
“想想我们死去的弟兄、他们的血不能白流啊!”
这句话让王虎再也撑不住了,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。
这个硬汉子,此刻哭得像个孩子。他手里的驳壳枪无力的垂了下去。
“政委……、我对不起我的兵……、我对不起他们啊……”
王虎抱着、头蹲在地上。
老周和赵刚都松了一口气。
就在这时,一名年轻的传令兵、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。
他看到这紧张的气氛、愣了一下,但还是立刻立正报告:
“报告首长!李师长他……、他醒了!”
“什么?!”
老周和赵刚两人一惊,连忙冲进窑洞。
只见病床上的李明渊、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。
“旅长说了!”传令兵跟着跑了进来。
高声传达命令:“李师长醒后、即刻带他去旅部一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