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天仁叹了口气,知道必须给韩立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他神色复杂,带着一丝无奈与坦诚:
“韩道友,当年乱星海之事,各有立场,生死相搏,温某技不如人,无话可说。
至于为何伪装……并非刻意接近道友,实乃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他顿了顿,组织着语言,决定透露部分真相以换取信任:
“温某当年确已身死道消,但机缘巧合,得以在阴冥之地重生,
并绑定了……一些诡异的东西,知晓了些许不该知道的秘密。
这身皮囊,虽与前世一般,内里却早已不同。
重生之初,修为低微,现更觉仇家未知,
有万我之谜如悬顶之剑,岂敢以真面目示人?
尤其是在……知晓韩道友你,或许也与这盘棋局有关的情况下。”
他目光深邃地看向韩立:“遇见道友纯属意外,
最初隐瞒,一是自保,二是不知如何开口。
难道要温某直接说:‘韩道友,我是你前世杀的温天仁,
现在重生回来,觉得你我可能都是棋子,要不要合作?’ 道友信吗?
恐怕第一时间便是飞剑相向了。”
“至于为何不寻仇……”温天仁自嘲地笑了笑,
“前世恩怨,如过眼云烟。重生之后,方知天地之广,自身之渺小。
你我所求,不过是超脱与长生,何苦再陷于旧日仇怨?
更何况,温某隐隐觉得,你我……或许并非敌人。”
韩立听完,脸上的冰霜之色未减,但眼神中的杀意却稍稍收敛了几分,
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与审视。
他紧紧盯着温天仁的眼睛,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伪。
温天仁的这番话,信息量太大,太过骇人听闻。
重生?绑定诡异之物?万我之谜?棋子?
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,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。
但联想到自己身上的小瓶秘密,以及修行路上遇到的种种诡异与巧合,
他又觉得,温天仁所言,未必全是虚妄。
尤其是万我之谜和棋子之说,
隐隐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种一直存在却不愿深究的疑虑。
灵缈园中,空气仿佛凝固。
韩立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温天仁脸上,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。
青竹蜂云剑悬浮空中,雷光吞吐不定,
彰显着主人内心的剧烈波动与毫不放松的警惕。
温天仁坦然承受着这份审视,体内元婴后期的灵力缓缓流转。
良久,韩立眼中的杀意缓缓收敛,但警惕未减。
他声音带着极致的冷静:“重生之说,匪夷所思。
万我之谜,更显虚无。温道友,你让韩某如何信你?”
温天仁闻言,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感慨,仿佛在回忆一段遥远而荒诞的过往。
“韩道友,且听我讲一个故事。”他声音平和,带着一种局外人般的疏离,
“故事关于一个狂妄自大,最终在阴冥之地陨落之人。”
他目光投向远方的云雾,缓缓道:“那处绝灵之地,法力尽失,众人皆如凡俗。
那人与一散修,在那阴冥之地的暴风山上,以凡间武技搏杀。
那散修身手矫健,远超常人……最终,一柄青云剑,刺入了那人的腹部。”
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位置,精准无误。
韩立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动。
温天仁继续道:“那人重伤濒死,倚在悬崖之畔,
心知无幸,不甘就此道消,欲拉仇敌同坠深渊……
然而,就在那时,一直跟在其身侧的紫衫女子,
自那人身后对其脖颈猛的一刺……”
温天仁的手不自觉拂上自己的右颈。
真是忘不了紫灵那柄...淬了毒的...胭脂剑。
温天仁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丝奇异的唏嘘:
“韩立,我们之间本无深仇大恨……
临死前,当时心中唯有一个念头:
我温天仁还有血海深仇未报,我不能死在这!……可惜,终究是徒劳。”
这番描述,细节详尽,场景、人物、动作、对话,甚至临死前的心绪,
都与韩立记忆中阴冥之地最终击杀温天仁的情景完全吻合!
尤其是温天仁临死前不甘的嘶吼,更是唯有当事人才知的隐秘!
韩立袖中的手微微握紧,看向温天仁的目光彻底变了。
这绝非搜魂或他人告知所能得到的记忆,这分明是亲历者的视角!
“你……”韩立喉咙有些发干。
“没错,那便是我,前世的温天仁。”
温天仁收回目光,看向韩立,眼神清澈而坦然,
“至于我为何能重生,并站在这里与你心平气和地说话……”
他并指如剑,轻轻点在自身眉心。
一点乌光泛起,一股精纯、古老、带着轮回寂灭意境的幽冥气息弥漫开来,正是《冥王诀》特有的韵味。
“此《冥王诀》,乃我重生后,于一处特殊所在,
得一位前辈所授,与前世我所修功法截然不同。
此为其一,证明我非夺舍,而是真正的死而复生,踏上了全新的道途。”
他散去指尖乌光,语气变得更加深沉:
“其二,也是我更想与韩道友探讨的。
重生之后,我绑定了一些……难以言说之物,窥探到了万我存在的可能。
再回首前尘,许多事便觉蹊跷。
你我在阴冥之地的相遇、死斗,当真全是偶然?
我前世那偏执狂妄、不容人的心性,又是否全然出自本心?”
他微微苦笑,带着几分自嘲:“如今想来,前世我与你之争,起因或许微不足道,
却一步步走向不死不休,其中是否也有一双无形之手,
在拨弄你我的命运,让冲突必然发生?
你我恐怕都身负特殊机缘,难道就未曾觉得,
自己的道途之上,巧合未免太多了一些吗?”
“至于万我……”温天仁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之色,
“温某在天衍秘境中,曾亲眼见过另一个我,
一个来自不同时空、走向不同道路的温天仁。他强大、冷漠,视我为养料……
韩道友,你以为这诸天万界,当真只有你一个韩立吗?”
这句话如同惊雷,在韩立心神中炸响!另一个温天仁?
那是否也可能存在另一个韩立?
这个念头让他背脊微微发凉。
他想起了自己修行路上的种种奇遇与危机,有些确实巧合得令人心惊。
看着韩立眼中不断闪烁的思索光芒,温天仁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。
他趁热打铁道:“韩道友,前世恩怨,在你斩我之时便已了结。
温某重生,是新生,亦是枷锁。
我与你一样,只想挣脱束缚,追寻大道真谛。
今日暴露身份,实非所愿,亦是天意。
是战是和,是继续为虚妄的前世仇怨不死不休,
还是暂且搁置,共同探寻这迷雾背后的真相,选择权在你。”
他将选择权交给了韩立,同时也将一个更宏大、更惊悚的可能性摆在了对方面前
——他们过去的生死相搏,可能都并非完全自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