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正的风雨来得迅猛而直接。赵贵摔杯离去后的第七日,月黑风高,正是夜深人静之时,二十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行到皇庄外围。他们身着黑衣,黑布蒙面,手中提着短刀、棍棒,还有几人背着军中制式的劲弩,动作矫健划一,显然训练有素,绝非寻常毛贼。
领头的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,外号“黑手张”,受赵贵与吴把头双重雇佣。他打了个手势,一众黑衣人便分成三股,一股扑向工坊区,一股摸向试验田,最后一股散开在外围警戒并准备制造混乱放火。目标明确——破坏核心,制造恐慌。
然而,就在第一批黑衣人刚刚越过皇庄外围那道不算高的土坎,脚下一紧,数条隐藏在草丛中的绳索猛地弹起,瞬间绊倒了三四个人。“有埋伏!”有人低呼,声音带着惊惶。
不等他们反应过来,四周黑暗中骤然响起几声尖锐的竹哨声。紧接着,原本寂静的庄内,瞬间亮起十几支火把,将工坊区和试验田周围照得亮如白昼。李铁头手持一根包铁长棍,站在人群前方,他身后是三十名经过简单操练、手持统一制式白蜡木长棍的庄丁,虽略显紧张,但阵型严整。
“皇庄重地,擅闯者,拿下!”李铁头声如洪钟。
“点子扎手,并肩上!烧了工坊!”黑手张见行踪暴露,凶性大发,挥舞着短刀率先冲来。他身后的黑衣人也发一声喊,跟着冲杀过来。
庄丁们按照平日操练,三人一组,背靠背结成一个简单的三角阵,长棍齐出,不求伤敌,只求阻挡、格挡。一时间,棍棒与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。黑衣人身手较庄丁矫健,但庄丁仗着人多和阵型,竟也勉强抵住了第一波冲击。
就在双方僵持不下,黑衣人中持弩者开始寻找机会瞄准时,陈默站在稍高处的屋檐下,冷静地挥了挥手。
霎时间,从工坊屋顶、附近的大树树冠上,猛地撒下七八张用麻绳和藤蔓编织、缀满铁钩和铃铛的大网,精准地罩向黑衣人群最密集的区域。这是陈默根据前世记忆,结合庄内材料,让工匠们赶制出的“渔网阵”。
大网落下,铁钩瞬间勾住衣物皮肉,铃铛哗啦乱响,被罩住的黑衣人顿时乱作一团,挣扎间互相绊倒,行动大为受限。庄丁们见状,立刻变阵,几人一组,用长棍死死压住网边,另有专人手持绳索上前,迅速将网中之人捆绑起来。
黑手张见势不妙,挥刀砍断缠在腿上的藤蔓,怒吼道:“风紧,扯呼!”转身就想带着残余手下突围。
“想走?晚了!”李铁头早已盯死了他,长棍一抖,如同毒蛇出洞,直点其手腕。黑手张挥刀格挡,却被棍上传来的巨力震得手臂发麻。不等他变招,旁边又有两张渔网凌空罩下,他躲闪不及,也被罩了个正着,瞬间被数名庄丁扑上,死死按住。
战斗开始得突然,结束得更快。不到一炷香的功夫,二十三名黑衣人,除了三个机警狠辣、见机得快趁乱逃脱外,其余二十人尽数被渔网所困。庄丁仅有数人受了些轻伤。然而,在清点俘虏时,发现有两名被网住的黑衣人已口吐黑血,气绝身亡,竟是事先在口中藏了毒丸,被擒瞬间便咬破自尽,显是真正的死士。另有三人重伤,眼看也是不活了。
陈默走下台阶,来到被捆得结结实实、兀自挣扎怒骂的黑手张面前,扯下他的蒙面黑布,露出一张带着狰狞刀疤的脸。
“谁派你们来的?”陈默语气平静。
“呸!要杀要剐悉听尊便!”黑手张梗着脖子,一脸凶悍。
陈默也不动怒,对李铁头示意了一下。李铁头会意,从旁边一个被俘黑衣人身上搜出一个小巧的、刻着特殊火焰莲纹的铜牌,递了过来。
陈默拿着铜牌在黑手张眼前晃了晃:“‘明尊教’余孽?还是……拿了别人的钱,替人消灾的亡命徒?”他声音压低,“夜袭皇庄,形同谋逆,是诛九族的大罪。指使你的人,此刻恐怕正盼着你死在这里,好死无对证。你若老实交代,或许还能留条活路。”
黑手张看着那枚铜牌,眼神剧烈闪烁,又听到“诛九族”三字,脸上凶悍之气褪去,露出一丝恐惧。他挣扎了片刻,终于颓然道:“是……是赵书吏……还有漕帮的吴把头,让我们来的……说只要烧了工坊,毁了那怪庄稼,就给我们五百两银子……那牌子,是赵贵给的,说万一失手,可以拿出来唬人,说是前朝余孽做的……”
陈默站起身,对李铁头道:“将他们分开看管,仔细审问,录下详细口供,画押。重点问清楚与赵贵、吴把头联络的方式、中间人,还有那三个跑掉的,是什么人。”他掂了掂手中那枚粗糙的铜牌,火光映照下,那火焰莲纹显得有些诡异。“有了这些人和口供,接下来,该我们去会会这位赵书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