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微亮时，村落里的血腥味还没完全散尽。
秦山站在老榕树下，看着村民们清理战场。尸体被抬到远处统一焚烧——这是末世的标准处理方式，防止瘟疫和吸引更多虫兽。缴获的装备堆成小山，猴子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在里面翻找能用的零件。
“十二套完整护甲，其中五套损坏严重，但拆解后能回收不少材料。”猴子报数，手里拿着个从敌人头盔里拆出来的微型处理器，“这玩意儿虽然烧了，但里面的晶体结构完整，李教授说可以改造成简易计算单元。”
贾戈武蹲在一具尸体旁，检查对方手臂上的刺青——那是个三叶螺旋图案，和之前在金属残片上看到的一样，但颜色更深，边缘还有细小的符文。
“基因蓝图公司的内部等级标记。”周慧男走过来，她脸色还有些苍白，但眼神坚定，“三叶代表安保部队，螺旋圈数表示服役年限。这个人……”她指了指尸体，“至少为公司效力了八年。”
“八年。”贾戈武站起身，“也就是说，大灾变之后，他们一直在活动。”
“一直在扩张。”周慧男纠正道，“我离开时，公司残存的势力只能控制几个小型避难所。现在看他们的装备水平和人员规模……至少控制着一个中型聚集地，可能还不止一个。”
秦山走过来，手里拿着一份刚统计完的清单：“我们这边，三人轻伤，已经处理了。消耗方面：护盾网络能量储备还剩四成，能量手枪的虫核消耗了三分之一，相位发生器过载后需要大修。收获方面：除了这些装备，还在他们背包里找到了这个。”
他递过来一个金属筒。
贾戈武打开筒盖，里面是一卷防水地图。展开后，地图上详细标注了方圆五百公里内的地形、资源点、虫兽巢穴分布，还有十几个用红圈标记的地点。
“这是我们村。”猴子凑过来，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，“看，他们连咱们的水井位置和防御薄弱点都标出来了，真够细的。”
“这些红圈是什么？”李慕云推了推眼镜。
周慧男仔细看了看，脸色变了：“是其他‘基因潜藏者’密集的村落。他们不光盯着我们，还在同时监控至少十二个目标点。”
“收割者项目……”贾戈武想起终端里的记录，“他们在大规模收集觉醒者。”
“所以就算我们打退了这一波，他们也不会停。”秦山沉声道，“只是下一个目标可能不是我们，而是别的村子。”
气氛凝重起来。
“但我们也不能一直被动挨打。”张勇拄着拐杖走过来，他胳膊上缠着绷带，但精神不错，“老贾，你不是说要给他们送‘大礼’吗？礼呢？”
贾戈武笑了：“礼已经送了。不过现在，我觉得咱们可以谈谈生意了。”
“生意？”众人一愣。
“对，生意。”贾戈武看向周慧男，“周教授，你说基因蓝图公司控制着至少一个中型聚集地，对吧？”
“从他们的装备水平和后勤能力判断，是的。”
“那这个聚集地，需不需要护盾发生器？需不需要能量武器？需不需要能干扰虫兽芯片的设备？”
周慧男明白了：“你想……把技术卖给他们？”
“不止他们。”贾戈武说，“所有需要这些技术的人，都是潜在客户。大型聚集地、小型村落、流浪商队、甚至……其他和基因蓝图公司不对付的势力。”
李慕云推了推眼镜：“但我们的技术优势建立在两个基础上：第一，钥匙提供的旧纪元科技知识；第二，万流港带来的跨维度材料。如果大规模扩散，优势很快就会消失。”
“所以不能直接卖成品。”贾戈武说，“我们卖‘服务’。比如，帮一个村子安装护盾网络，收费是虫核或者特产。帮一个聚集地训练技术员，收费是他们的制造产能分成。至于核心技术——相位发生器的原理、能量回路的优化方案——这些捂在手里，只作为‘高级会员专享’。”
猴子眼睛亮了：“这听起来像……技术加盟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贾戈武点头，“我们提供核心设备和技术支持，他们提供场地、人力、材料。赚到的钱——或者说资源——大家分成。”
秦山思考着：“但我们现在连自己的村子都还没完全守住。”
“所以才更要加快脚步。”贾戈武说，“基因蓝图公司为什么敢四处收割？因为他们有技术优势，有组织能力。如果我们能建立起一个对抗他们的技术联盟，把那些被威胁的村落和聚集地联合起来，他们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了。”
周慧男突然开口：“我知道一个地方。”
所有人都看向她。
“东边，距离这里大概两百公里，有一个叫‘铁砧镇’的中型聚集地。”她说，“那里以前是旧纪元的重工业区，灾变后重建，保留了部分制造能力。最重要的是，铁砧镇和基因蓝图公司有仇——三年前，公司试图吞并他们，被硬生生打了回去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秦山问。
“因为那场冲突的导火索，就是我。”周慧男苦笑，“我当时逃到铁砧镇，寻求庇护。公司派兵来要人，铁砧镇的镇长没给，双方打了一仗。最后公司退了，但铁砧镇也损失惨重。”
她顿了顿：“如果我们要找盟友，铁砧镇是最佳选择。他们有制造基础，有对抗公司的经验，而且……欠我个人情。”
贾戈武和李慕云对视一眼。
“两百公里。”李慕云计算着，“以我们现在的交通条件，步行至少需要五天。但如果能搞到一辆车……”
“车有。”猴子举手，“刚才缴获的那堆装备里，有两套全地形助力装置。虽然坏了，但核心部件还能用。如果李教授能修好，改装到板车上，咱们就有‘新能源载具’了。”
“可以试试。”李慕云点头，“但需要时间。”
“那就抓紧时间。”贾戈武拍板，“秦队，村里的事交给你。李教授、猴子，你们负责修复和改装设备。周教授，你准备一下铁砧镇的资料和联络方式。三天后，我和李教授带几个人去铁砧镇谈合作。”
“就你们几个去？”秦山皱眉，“太危险了。”
“人少才安全。”贾戈武说，“而且我们有灰影——对了，灰影怎么样了？”
角落里，灰影静静站着。它的右腿关节已经换了新零件，左肩的护盾发生器也被拆下送修，胸口的核心稳定闪烁着蓝光。
钥匙的声音在贾戈武脑海里响起：“战斗数据已分析完毕。灰影在昨晚的战斗中，学习并优化了十七种近战格斗模式，对能量武器的防御效率提升了12%。另外，我给它加载了基础战术指令集，现在它可以执行简单的协同作战命令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”贾戈武看着灰影，“它现在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了？”
“可以这么理解。”
“很好。”贾戈武对秦山说，“有灰影在，加上李教授的技术，我们自保没问题。而且这次去主要是谈判，不是打架。”
秦山沉默片刻，最终点头：“行。但每天至少要发一次信号回来，让我们知道你们安全。”
“成交。”
计划定了下来。
接下来的三天，村落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。
猴子带人修复那两套助力装置，发现核心的能量转换器虽然烧了，但李慕云从万流港带回来的备用零件可以替代。他们把装置拆解重组，安装在一个加固的木板车底盘上，再加上从敌人装备里拆下来的悬挂系统——一辆简陋但能用的“全地形板车”诞生了。
“最高时速三十公里，续航……看路况。”猴子骑上去试了试，板车发出“嗡嗡”的噪音，“噪音大了点，但在荒野上，噪音反而能吓跑一些低级虫兽。”
李慕云则忙着整理技术资料。他制作了三份不同等级的“技术展示包”：基础版是护盾发生器和能量手枪的简化制造指南；进阶版加上了能量回路优化和虫核提取技术；高级版则包含了相位发生器的部分原理——当然，关键参数被隐去了。
“谈判筹码。”他对贾戈武解释，“看对方的需求和诚意，决定给到什么级别。”
周慧男在准备铁砧镇的资料。她画了一张详细的地图，标注了路线上的危险区域、可用水源、以及可能的落脚点。还写了一封给铁砧镇镇长的亲笔信——用的是旧纪元的一种密文，只有内部人才懂。
“镇长叫雷山，是个退伍军人，讲义气，但也很实际。”她说，“你们见到他，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。他可能会问我的情况……就说我还活着，在一个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你不跟我们去？”贾戈武问。
“我不能去。”周慧男摇头，“基因蓝图公司的人认识我，我露面会增加风险。而且村里需要我——秦山需要我。”
她说这话时，目光柔和地看向远处正在指挥重建的秦山。
贾戈武点点头。
第三天黄昏，一切准备就绪。
板车上装满了物资：三天的食物和水、备用虫核、维修工具、技术资料样本，还有几件展示用的装备原型。灰影站在板车旁，像一尊沉默的护卫。
送行的人不多，只有秦山、周慧男、猴子和张勇。
“路上小心。”秦山拍拍贾戈武的肩膀，“早点回来。”
“会的。”
“贾哥，”猴子凑过来，递给他一个小装置，“这是我昨晚赶工做的，简易能量警报器。遇到危险就按，五十公里内我这边能收到信号——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，但至少知道你们出事了。”
贾戈武接过装置，揣进怀里：“谢了。”
周慧男最后走过来，把一个金属牌塞到他手里：“这是铁砧镇的通行信物。到了关卡，出示这个，他们会带你们见镇长。”
“明白。”
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。
板车启动，发出“嗡嗡”的噪音，缓缓驶出村落，沿着周慧男标注的路线，向东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