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府。
孟玉楼带着郑天寿与迎儿,穿过梅樱绽放的花园。
水池里五彩斑斓的锦鲤摇动着尾巴,时不时吐出几个气泡儿。
迎儿哪里见过有钱人家的繁华?眼睛睁得大大的,看得目眩神迷。
“叔叔你看,水里好多鱼,好漂亮呀!”
郑天寿小心拉着她:“迎儿慢点,别掉进水里去了。”
迎儿那手舞足蹈的样子,孟玉楼有些诧异,这小丫头面黄肌瘦,显然是个穷苦人家出身,二人是什么关系?
来到一座偏厅坐下,孟玉楼让兰香捧出茶罐,烹了一壶江南凤团雀舌芽。
兰香素手捧茶来到郑天寿面前:“郎君吃杯茶。”
看到兰香,郑天寿忽然想起珠儿,两人虽是婢女,其实都颇有姿色,气质胜似富贵人家小姐。
郑天寿呷了一口,唇齿回味着新茶的清香,“好茶!多谢娘子以好茶款待!”
孟玉楼笑道:“郎君喜欢便好,妾身孟玉楼,还不知郎君尊姓大名,我看你不像本地人。”
郑天寿一怔,此女便是《金瓶梅》西门庆六房妻妾中的孟玉楼?
说起来,西门庆六个妻妾:吴月娘、李娇儿、孟玉楼、孙雪娥、潘金莲、李瓶儿,能让郑天寿正眼瞧上一眼的,只有吴月娘和孟玉楼。
只说孟玉楼,聪明而不张扬,嫁给西门庆只为保全自身,对西门庆从来没上头过,更不像其他妻妾一样争风吃醋,最后及时抽身,结局也最圆满。
“我叫郑天,打济州来的。”
“原来是郑郎君”,孟玉楼美眸微讶,“郎君的姓名倒是与那梁山寨主有几分相像,不知济州是否太平?”
梁山才攻陷东平府不久,孟玉楼提起梁山都是心惊胆战。
郑天寿顿了一下:“济州…也不大太平。”
毕竟,吴用、武松他们正在济州大闹,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救下白胜了。
孟玉楼轻叹一声:“唉,这年头盗贼遍地,官府也靠不住,先夫在外屡遭横祸,郑郎君孤身一人穿州过府,千万小心。”
孟玉楼怎么也想不到,她面前坐着的是个什么人物。
“多谢娘子关心,那绒布在何处?”
孟玉楼道:“我已打发下人去库房取布,还请郎君稍坐。”
“多少银子?”
孟玉楼含笑摇头:“今天郎君帮了我的大忙,妾身怎能收你的银子?”
“郑某不过帮了点小忙,何足挂齿?”
“可不是小忙,若非郎君出现,妾身还一直被李管事蒙在鼓里,这可不止几两银子的事儿,妾身一片心意,还请郎君莫要推辞。”
“那我就厚颜收下了。”
说起账本的事,郑天寿出言提醒:“娘子,我看你家记账用的还是小写的数字,篡改的风险较大,还是尽早改过来妥当。”
孟玉楼脸色一正:“郎君说得是,只是一直都用小写,也信任这些管事,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。”
有了李管事的事情,孟玉楼便可以名正言顺改变记账方式,料其他店铺也无话可说。
北宋时期,大写的“壹贰叁”其实早就普及,和小写混杂使用,官方对记账方式并没有严格禁令。
明初着名的贪腐大案“郭桓案”发生后,朱元璋雷霆震怒,下令不得再用小写,自此以后,大写数字便成为记账的标准写法。
没过多久,下人送来一匹亮丽的红色绒布。
孟玉楼问:“一匹够不够,不够我叫下人再送来。”
北宋一匹布约四十尺,给迎儿做衣服,一套也就三尺,一匹布可以做十几套了。
“够了,还要不了那么多。”
现场裁剪并不合适,郑天寿没那么矫情,便把一匹布都收了,这些布给迎儿做三五套衣服,其余的让她自己保管。
摸了摸料子,赞道:“果然没白来,迎儿,回去给你做几件大红袄!”
小妮子眼睛发亮:“迎儿喜欢大红袄!开粮米铺子家的小穗穿的就是一件大红袄,但是颜色没有这个漂亮,谢谢叔叔,还有漂亮婶婶,迎儿还没见过婶婶这么好看的人呢。”
潘金莲虽然美,但在迎儿眼里不亚于食人的饿虎。
孟玉楼被小姑娘夸得芳心喜悦,捂嘴笑道:“小姑娘嘴真甜!兰香,你把春仁阁的饼子取些来。”
兰香捧着一盒酥饼递给迎儿:“来,小姑娘,尝一尝这个酥饼,今天一早才送来的。”
郑天寿没想到,胆小的迎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,不过等兰香递来饼子时,她又有些怂了,眼巴巴看着郑天寿。
“拿着吧,快谢谢婶婶和姐姐。”
迎儿眼睛眯着笑,把饼子抱在怀里,甜甜地说:“谢谢婶婶、姐姐!”
“哈哈哈…”小姑娘稚嫩和童真让孟玉楼、兰香会心一笑。
“如此,多谢娘子美意,我们这便告辞了。”郑天寿起身。
孟玉楼心里忽然有几分怅然,郑天寿的样貌、气度无一不是她再嫁的人选,可惜他是一个外地人,今天一错过,茫茫人海,又该去哪里寻?
心里生出别样的想法,便有了留人之意。
“郎君,妾身已备下酒食,还请郎君千万给妾身薄面,尽一尽地主之谊。”
郑天寿笑道:“已经白要了娘子的好布,怎好在此相搅?”
孟玉楼故作生气,一记白眼飞过来,风情无限:“郎君说得什么话,今天你帮了妾身大忙,肯留下吃顿饭,妾身求之不得!”
“这…裁缝还在店里等着。”
孟玉楼道:“哪家裁缝店?我让小厮送过去。”
郑天寿见她执意相留,刚好心里也有几分莫名的意动,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。
“如此,那便叨扰娘子了。”
孟玉楼心里一喜,唤来小厮琴童,叫他去送绒布。
不多时,酒菜备好,七八个菜,都是一等一的美味佳肴。
郑天寿举着细嚼慢咽,迎儿这傻丫头却拿着一个鸡腿啃得满嘴流油。
“迎儿,慢点吃,别噎着。”
“嗯嗯,唔唔…”
嘴里答应着,动作可没有慢下来。
孟玉楼给迎儿夹菜,越发疑惑小女孩与郑天寿的关系。
一个穷苦孩子,一个风度翩翩的郎君,怎么也搭不到一块儿去。
心里对郑天寿的家庭颇为好奇,说话有意无意地打探。
“这姑娘长得真俊,可是郎君自家的孩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