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!”一声清脆的巴掌,把潘金莲打得发懵,脸上浮现鲜红的五指印。
潘金莲捂着脸,上面火辣辣的疼,眼里不敢置信:“你怎么敢打我,武二郎交得都是些什么朋友?”
郑天寿淡淡瞟了她一眼,吩咐孙长风:“守住门口,别让她出门。”
径直来到二楼,一张脏乱的床榻上,武大郎气如游丝。
眼眶凹陷发紫,满是胡茬的糙脸苍白得没有血色,嘴唇干裂,跟个皮包骨似的。
“娘…娘子,药熬好了没?胡乱给俺些水喝吧…俺要渴死了。”
今天从被西门庆打到现在,潘金莲没给他喝一口水,而且也不让迎儿给他送。
不光要让他死,还要报下嫁凌辱之仇!
武大郎还以为是潘金莲上来了,嘴里兀自说个不停:“看在夫妻的面上,你若是能让俺活,今天的事俺就是当没发生过,也不告诉乡邻和俺弟弟。”
武大郎絮絮叨叨,没等来回应,便一个人自言自语:“二郎…二郎,你在哪里?哥哥临死前还能见你一面么?”
武松离家已经一两年了,在家的时候,因为老给家里惹祸,武大郎嫌他烦,如今遇到事,才知亲兄弟的可贵。
要是二郎在,谁又敢这么欺负他?
武大郎很后悔,当日要是跟着刘唐兄弟他们去济州便好了。
舍不得家中娇妻,才导致今天的祸患。
武大郎只想好好守着媳妇、女儿过日子,就算受些窝囊气都认了,可谁让他偏偏娶了个不安分的女人?
树欲静而风不止啊。
郑天寿见他渴水,下楼打了一碗上来。
“武大哥,水来了!”
武大郎撇过头,激动地说:“是二郎回来了么?”
浑浊的眼睛逐渐聚焦,发现是一名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,脸生得紧:“郎君是哪位?”
“我姓郑,武松和我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,这次来是接你去济州的,没想到老哥你…来,先喝点水。”
郑天寿给武大郎喂了水,武大郎慢慢觉得喉咙没那么干了:“郑郎君,恕小人不能见礼,你打济州来的,何时到的,可曾吃饭了?”
武大郎居然还关心郑天寿有没有吃饭,真是个耿直的老好人。
“吃过了的,武大哥不必担心,你这伤是怎么回事?”
郑天寿伸手给他扯了扯被子,却被他拉住袖子,哀求道:“那…那个贱人与县里西门大官人有染,今日被我当众拆穿,西门庆将我打成这副模样,我也不敢叫兄弟替我出气,只求你寻个大夫活我一命,我还想活着见一见二郎。”
郑天寿拍了拍他的手,安慰道:“武大哥放心,你是武松的大哥,那便是我郑天寿的大哥,病要给你看,气也会给你出,好好歇着吧,我去请大夫。”
此刻的郑天寿对武大郎来说,简直是一根定海神针。
武大郎目送他下楼,热泪盈眶:“二郎,你出息了,去哪里交来的好兄弟?”
以前武松在清河县里来往的都是狐朋狗友,整日出去陪酒,替人出头,没少给家里惹麻烦。
武松不在,也没见那些个朋友来家里帮衬一二,反倒跟着别人背地调侃自己,哪像这两次来的人这般仗义?
二郎在济州肯定做的是大事!
咦,就是郑天寿这个名字有点耳熟!
郑天寿下楼,打发孙长风去请大夫。
孙长风出门后,潘金莲捂着脸坐在角落,大气也不敢出。
“咕咕…”
忽然,厨房里响起一阵咕叽咕叽的声音。
原来是迎儿饿得厉害,肚子不自觉地痉挛。
郑天寿一瞧她那瘦骨嶙峋的模样,便知她长期挨饿,对潘金莲的刻薄更添一份认识。
拍了拍凳子,温柔一笑:“小姑娘别害怕,我真是你武二叔的朋友,这里有饺子,怎地不吃几个?”
迎儿犹豫不定,最终嘴里流出的馋涎战胜了对潘金莲的害怕,从灶台来到桌子面前。
看着蒸笼里的饺子咽了咽口水:“我…我真可以吃一个么?”
郑天寿见她脸上血淋淋的伤口,心里有些怜悯:“吃吧,想吃多少吃多少?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叫迎儿,娘她不让我吃,说是给隔壁王婆婆的,王婆婆替爹的病操了很多心…”
郑天寿一愣,王婆替你爹操心?只怕操心你爹死没死吧?
真是个傻姑娘!
“迎儿…没事的,有我在,你娘不敢说你的。”
郑天寿夹起一个饺子递给她,迎儿接过,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。
腮帮子顿时鼓起来,圆嘟嘟的有几分可爱。
郑天寿不由哑然失笑。
“哼!”
就在这时,旁边传来潘金莲不合时宜的冷哼。
迎儿身子一抖,神情紧张。
只见这位后娘恶狠狠盯着她,顿时缩到郑天寿后面。
郑天寿把她拉到自己身边,对着潘金莲冷冷道:“怎么,你还想挨一巴掌?”
潘金莲把脸撇朝一边,心里暗骂:“小贱人,等这凶神走了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一刻钟后,孙长风带着一位中年大夫进来,宽袖长衫,背着个医箱。
郑天寿起身拱手:“大夫,病人在楼上,恐怕有生命之忧,这个小女孩脸也伤了,一会儿也麻烦给她瞧瞧。”
“好,我先去楼上看看武大。”
街里街坊,大夫自然认识武大郎一家,也买过武大郎的炊饼,对于老实的武大郎一向同情。
武大郎的人缘说实话还算不错,只是娶了个漂亮媳妇,遭人嫉妒而已。
武大郎被西门庆踢中心口,气血淤堵。
大夫给他扎了几针,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,叹道:“武家娘子心太狠,把大郎饿成这样,一会儿熬些粥给他吃,今晚熬一副药,睡前喝一次,明日我再来给他扎几针。”
大夫开了方子,交给孙长风去抓药。
郑天寿取出二两银子。
只见他推辞道:“今晚的诊金用不了这么多。”
“无妨,大晚上出诊也不容易,你明日早些来。”
大夫接过银子,有些诧异,武大郎家还有这么阔绰的亲戚?
这样的气质,当真不是一般人。
不多时,孙长风抓药回来。
大夫一面交代熬药的方法和剂量,同时给迎儿处理了伤口,便背着药箱离开了。
“迎儿,吃饱了么?”
一蒸笼饺子被她吃了一半。
小妮子摸了摸肚皮,不好意思地说:“吃饱了,谢…谢叔叔。”
迎儿觉得这位叔叔人可真好,长得英俊,为人也很亲和,既给她饺子吃,还让大夫给爹爹和她看病,顿时大生好感,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。
“叔叔,你也吃几个吧。”
“嗯,吃饱便好,叔叔不饿,你会熬药么?”
“嗯!我会的。”
迎儿知道是要给爹爹熬药,便主动去烧火,孙长风在一边帮着她。
药炉“咕噜咕噜”沸腾着。
潘金莲不敢说话,郑天寿更是懒得理她。
屋子里有些沉默。
“砰砰——”
门外突然有人敲门。
一个六旬老妇人在外面小声喊道:“六姐,六姐,怎么样了?”
潘金莲是清河县南门外裁缝潘裁的女儿,家中排行第六,所以人都叫她“六姐”。
敲门的人自然是王婆了,住在隔壁不远处,眼瞅着夜变深了,潘金莲也没个消息,便过来打探。
她收了西门庆不少银子,今天这桩事定然是要办成的,否则怎么和大官人交代?
“吱呀——”
门一开,王婆眼睛睁的老大。
面前不是潘金莲,而是一个年轻英武的男子,腰间挎着一柄剑。
“你这婆子是谁?”
“额…”王婆哪还不知道,今晚的事情多半是不成了。
至于面前的郎君是谁,她并不关心,或许是潘金莲傍上的新欢呢?
这狐媚子…一天到晚勾引了多少野男人?
王婆讪笑道:“老身是隔壁邻居,没事过来串串门,没什么事,老身先回去了。”
郑天寿心里一动,猜中此人身份,嘴角噙着冷笑:“来了就别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