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李清照家,天色已黑,郑天寿指挥喽啰将运回来的书画珍品放回书房,然后来到卧室。
李清照已然从昏睡中苏醒。
郑天寿和珠儿交换了眼色,心照不宣的没提刚才的事儿,害怕激起李清照的情绪导致病情恶化。
郑天寿立在床边,小声问她:“睡了一觉,可觉得舒服些?”
李清照双颊还有些苍白,却比傍晚的时候气色好一些,勉力开口:“好多了,郑郎君,你来青州想必很忙吧,不必守着我,这里自有珠儿照顾。”
郑天寿回去还有不少事,便道:“好吧…那我今天先回去了,有许多事要处理,明天忙完事情再来看你,你好好养病。”
“郑郎君!”
郑天寿正要走,李清照忽然挣扎着坐起来,用半是请求半是规劝的语气说:“我知道郎君贴了安民榜,但还是要啰嗦了两句,你要惩治青州的贪官污吏,妾身绝不置一词,能不能不要伤害无辜百姓?”
郑天寿郑重点头:“我已严厉约束部下,有劫掠百姓者严惩不贷,清照你放心!”
以往郑天寿对她的称呼都是“易安居士”,虽是尊敬之意,却带着一丝疏离,此刻一声“清照”,外人听着不觉得有什么,却轻轻挑拨了李清照心弦。
“嗯,路上小心些,珠儿,给郑郎君点一盏灯,咳咳咳…”
珠儿一边去取灯,一边埋怨道:“娘子,大夫让你少说话,你还坐起来说了一箩筐,快躺下休息吧,我去拿灯给郑大哥就是了。”
郑天寿提着灯笼走出门,李清照倔强地望着门外,直到郑天寿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才收回目光。
不多时,门外的马蹄声渐行渐远,李清照心里更是生出一丝失落。
“珠儿,刚才书房叮叮当当响,郑郎君是不是让人搬了什么东西进来?”
珠儿正要去煎药,心里犯了踌躇,想了想,还是没敢把事实说出来:“娘子,等你好了自己起来看,快别说话了。”
说着,给了张择端一个眼色,让他说话注意些。
张择端意会,生怕李清照问他,站起来道:“嫂子,小弟我家里还有些事,今晚先回去了。”
李清照微微点了点头:“麻烦正道了,你也受了伤,这两天好好歇歇。”
张择端出了门,对郑天寿的身份有几分猜测,内心惊骇莫名。
难道嫂嫂竟瞒着表哥与清风山强人私通?
……
翌日,青州府衙。
熹光初亮,门口便来了一伙百姓。
冬日的早晨,寒气逼人,这些人个个缩着脖子,搓着手,嘴里喷出一股股白气。
“怎么还不开门?”
“你们说,今天都要审谁,慕容知府不会也被郑寨主抓起来了吧?”
“估计慕容彦达那狗贼早就逃了。”
台阶下,人声鼎沸,对即将开始的公审大会议论不休。
随着“嘎吱”一声,朱红大门缓缓打开。
有人喊道:“开门了,开门了!”
打头出门的是洪易,浑身着甲,手握刀柄,一双虎目朝台阶下望来,百姓的声音渐渐变小。
紧接着,一群喽啰走出,在门前高声驱赶百姓,直到留出一片空地。
在喽啰的押送下,几十名官员双手反剪,从府衙中鱼贯而出。
为首的正是知府慕容彦达,后面跟着杨押班,还有府衙各曹官员,什么录事参军、司理参军、司户参军…
整个青州的政府班子,被郑天寿一锅端了!
“都给俺面朝大街跪下!”洪易猛喝一声。
慕容彦达看到治下百姓目光充满敌视,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,不禁闭眼长叹,一部白须被寒风吹起,老脸好似被刀割一般生疼,撩起长袍,跪在了地上。
其余官吏见知府大人跪了,也顾不得体面,纷纷跪倒一片。
百姓们小声议论:“那白胡子老头就是慕容知府?”
“官气这么重,肯定是他了,没想到这狗官居然没逃出青州城,成了郑寨主的阶下囚。”
“真是苍天有眼,你们瞧,那边还有个没有胡子的,不会是宫里来的阉狗吧?”
杨押班无奈跟着跪下,心道:“你才是阉狗,全家都是阉狗,苦也,白白受这慕容彦达的牵连,早听太尉的话去济州好了!”
等所有官员都跪下后,一名魁梧的郎君从里面走出来,对着周围的人群朗声开口:
“青州的百姓们,鄙人是清风山郑天寿,早就听说这青州知府慕容彦达贪污腐败,残害忠良,剥削百姓,今日郑某替天行道,特意举办本次公审大会,各位百姓有冤说冤,有仇诉仇,本寨主自有决断!”
底下有人喊道:“郑寨主,小人在青州城外有五十亩上好的水田,全被这慕容知府威逼利诱贱卖与他了,请郑寨主替小人做主!”
“慕容狗贼纵子行凶,去年强奸了俺女儿,导致俺女儿投井自尽,到今天也没个说法!”
“那录事参军刘文彦卖官鬻爵,小人这里有证据!”
……
郑天寿见下面一片混乱,便抓了几个老实人出来,让他们在众人面前将冤情一一陈述。
“慕容彦达儿子是怎么强奸你女儿的?”
一个身材矮小、佝偻着腰的老汉哭诉道:“郑寨主,老汉是卖炊饼的,家里就一个女儿相依为命,去年中秋,慕容彦达的公子慕容宇路过俺家铺子,瞧俺女儿有些姿色,便要强娶,老汉女儿心高气傲不甘做妾,便没有答应,无奈被他强抢了去,回来时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样,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……呜呜呜”
周围的百姓炸了锅。
“这慕容宇真是太过分了,仗着自家老爹是知府为所欲为!”
“他慕容彦达把自家孩子当宝,俺们普通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人了吗?”
“这慕容彦达父子真是恶贯满盈,该杀!”
郑天寿看向双眼空洞的慕容彦达:“慕容知府,可有此事?”
慕容彦达回过神,搪塞道:“郑寨主,下官不知情啊,若逆子当真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,老夫绝不心慈手软,还百姓一个公道!”
老汉眼睛快喷出火来:“慕容狗贼,俺去衙门告状,当时是你亲自坐在公堂上审的案子,你不问情由,将老汉打了二十个板子扔出公堂外,老汉差点被你打死,你竟敢不认账?”
慕容彦达红着脸辩解:“你个刁民,趁老夫虎落平阳便落井下石,你有什么证据敢这般玷污老夫清白?”
老汉咬着牙说:“此事俺家附近邻居都亲眼目睹,还能有假?”
几个街坊邻居在人群中喊道:“俺就在李老汉隔壁卖水果,俺可以作证!”
“俺是他旁边卖猪肉的,俺也可以作证!”
郑天寿颔首道:“李老汉,本寨主自会替你做主,你先等一等,下一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