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姓亲自出面状告,还有那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,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铁锤,狠狠地敲在刘高心上。
蒋沈奇敲了一下惊堂木,问道:“刘知寨,你还有何话说?”
刘高面色惨白,伏在地上双股颤栗:“下…下官认罪,请蒋大人网开一面,饶小人一条性命!”
蒋沈奇道:“刘高啊刘高,本官还记得你上任前看了你的履历,见你与本官一样是个寒门出身,勉励你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官,不想你竟做下这些恶事,当真可惜!”
刘高抬起头,老泪纵横道:“下官也是一时糊涂,愧对蒋大人的垂训!”
想起自己的经历,刘高唏嘘不已,读了一辈子圣贤书,书中教他要做一个“仁义礼智信”的君子,教他做一个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的清官。
如今全都毁了…
若要问起是从哪一天开始腐朽的,刘高觉得大概是从娶了那个势力的女人开始,越来越看重权钱,直到罔顾百姓的死活。
蒋沈奇叹了一口气,道:“你毕竟是堂堂一方知寨,本官只负责查明案情和审问,最后的判决应由知府大人来签判,不过你放心,本官定会秉公执法,不会偏袒任何人。”
由慕容知府宣判?
刘高得知这一消息,脑子开始活络起来。
慕容彦达喜欢奇珍异宝,谁人不知?
若是能够寻到什么宝贝,事情说不定有转圜的余地。
蒋沈奇道:“刘高,你的乌纱帽是自己摘,还是本官让人帮你摘?”
“下官自己来…”刘高两手扶住幞头,颤颤巍巍将帽子摘下,露出黑白相间的头发,和一张满是褶子的脸。
他没想到,今日本来打算拿了花荣的乌纱帽,最后却是亲手摘了自己的。
见他如此识相,蒋沈奇下令道:“来人,即刻将罪犯刘高收押监牢,明日枷送青州发落!”
处理完刘高,他的从犯比如赵登等一干幕僚自不会放过,一并审了下狱。
这些人见刘高都认罪了,自然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。
……
知寨刘高被青州来的通判蒋沈奇公审,然后摘了乌纱帽关进大牢,这一消息如着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。
清风镇的百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祝,感觉比过年还要热闹。
驿馆外面围满了自发前来感谢的百姓,让蒋沈奇惊愕不已,对不得人心的刘高更加厌恶!
花荣一面遣送证人回家,一面设宴款待蒋沈奇。
不过蒋沈奇不接受宴请,只在驿馆吃了些寻常接待的饮食。
花荣见他这么清高,便不再勉强了。
北面小寨,花荣与郑天寿说起今天公堂上发生的事情。
“哈哈…哥哥,你是没在现场,刘高那厮都惊呆了,根本没想到蒋大人是来审他的!”
花荣喝了一碗酒,浑身舒爽。
被刘高冷嘲热讽,明里暗里为难,这厮终于被他亲手送进大牢了!
这一切都拜郑天寿所赐!
花荣起身对着郑天寿拜了一拜:“此事全赖哥哥出谋划策,俺花荣感激不尽,以后唯哥哥马首是瞻!”
郑天寿拉住他,笑道:“休要如此,你我有兄弟之名,马上又要成为一家人,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?”
花荣大笑:“正是如此,哥哥赶快带人来提亲,若是嫌麻烦,俺把小妹送上山去直接成婚也行!”
郑天寿摇头:“那不成,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,愚兄不能让花玲妹子吃亏!”
不过,话是这么说,郑天寿还是心痒痒的,希望早日把妹子娶回家。
自从定下婚事,花玲妹子便有些害怕见他,每次见面都含羞带怯,欲拒还迎,搞得他浑身难受!
“哥哥何时来?”
“花兄弟,愚兄已经在准备了,过几日便来提亲。”
郑天寿话锋一转,道:老弟,那蒋通判这些天亲自听取百姓心声,挨家挨户去查案,倒是一个清官,只是我听你说还需青州知府判决,不知是否会有变数?”
花荣疑惑道:“刘高那厮与慕容知府非亲非故,慕容知府岂会平白放过他?”
郑天寿提醒道:“我听说慕容知府是个贪官,尤其喜欢奇珍异宝,就怕刘高用钱财去疏通关系,你今晚务必守着他,不许任何人与他说悄悄话,就算与他夫人相见,旁边也须有人看着!”
花荣瞬间惊醒,道:“幸亏哥哥提醒,险些误了大事!”
花荣直接吩咐几个军汉进牢里看守,虽然不可能完全不许刘高见人,但定要严防死守,不让他有机可趁!
夜幕降临,清风寨大牢。
得知消息的刘夫人险些晕了过去,实在接受不了这个局面。
想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,为何要嫁给一个农家出身的读书人?还不是因为刘高考中科举做了官儿,能光耀门楣!
现在被摘了乌纱帽,刘夫人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然而,毕竟夫妻一场,常言道,一日夫妻百日恩,刘夫人还是拎着食盒来到大牢里探望刘高。
牢房里里阴暗潮湿,而且特别狭窄,刘夫人才走进来就闻到一股屎尿的臭味,心里升起扭头就走的念头。
不过想了想,还是捏着鼻子往里面走去。
只见昔日意气风发的刘高,身穿囚服坐在牢房里,整个人奄奄一息,见到夫人进来才强行打起精神:“夫人,你来了!”
刘夫人把食盒递给他,没好气的说道:“你个窝囊废,怎么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,老娘跟着你 真是瞎眼了,快吃吧!”
刘高吃着饭菜,只觉无比香甜,想拜托夫人找慕容彦达疏通关系,可刚准备开口,就看到旁边几个军汉正虎视眈眈的瞪着他。
刘高恳求道:“几位兄弟,俺与夫人说几句体己话,能不能给我们留点空间?”
一个军汉冷笑道:“谁是你兄弟,俺们花知寨说了,要寸步不离的看着你,你们有什么话当着我们面的说就行了。”
刘高无奈,最终还是没敢说,心里对花荣恨的是牙痒痒。
心道,这个武夫平时就是个粗汉,今日怎的如此缜密?
眼睁睁看着夫人离去,还有临别时那冷漠的眼神,刘高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,不仅丢了乌纱帽,似乎连这位夫人也从未走进过她的心里。
寒窗苦读二十年,到头来,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。
有道是:身后有余忘缩手,眼前无路想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