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从暗红色裂隙深处“瞥”来的冰冷意志，虽然仅仅是一丝，却让整个遗骸带的时空都为之凝滞了一瞬。
张炁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同被冰水浇透，运转的混沌漩涡都出现了刹那的迟滞。血鹫和幽骨更是闷哼一声，周身魔光剧烈波动，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惧——那是对更高位阶、更纯粹“终结”力量的天然畏惧。
裂隙之中，粘稠的黑色能量翻滚得更加剧烈，中心隐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、不断扭曲的漩涡之眼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中挣脱出来。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怨恨气息陡增数倍，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冲刷着周围的一切。
“不好！是‘守门残灵’被惊动了！”血鹫最先反应过来，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，“它要是彻底苏醒，我们都得被拖进去，化成‘终焉之息’！”
幽骨也顾不上突围了，急声道：“快！用‘门符’稳定它！不然任务失败，回去也是死路一条！”
血鹫不敢犹豫，猛地一拍胸口，喷出一口精纯的黑色血液。血液在空中迅速凝结，化作一枚巴掌大小、上面刻印着一扇扭曲门户图案的诡异符箓。他口中念诵着艰涩的音节，将那符箓猛地投向裂隙方向！
符箓化作一道黑光，没入裂隙边缘翻滚的黑色能量中。
顿时，那剧烈翻滚的能量平静了一丝，中心那模糊的漩涡之眼扩张的速度也略微减缓。但那股冰冷的意志并未完全退去，依旧盘桓在裂隙周围，似乎在“观察”，又像是在“确认”什么。
“趁现在！走！”血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，再次催动飞舟，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。他甚至燃烧了部分本源，飞舟速度暴涨！
幽骨也拼着硬抗了混沌堡垒一轮炮击，借力向后飞退。
张炁目光急闪。那道裂隙中的存在（守门残灵？）显然极其危险，而且对九幽的人同样有威胁，所以才需要“门符”安抚。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信息。
但眼下，绝不能让这两个真仙头目都跑了！尤其是那个血鹫，明显知道更多！
“岩！集中火力，务必留下幽骨！血鹫我来对付！”张炁当机立断。他强行压下因那道冰冷意志而产生的不适感，以及体内伤势的隐隐作痛，将时空道痕的力量催发到极致！
“时空……错位！”
他低喝一声，双手虚划，两道淡金色的时空波纹以他为中心，如同涟漪般扩散出去，并非攻击，而是作用于血鹫飞舟前方的“空间结构”！
只见血鹫飞舟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，突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“折叠”和“断层”！飞舟一头撞了上去，速度虽然未减，但其前进的“方向”却在时空错位的影响下，发生了微不可察却又实际存在的偏转！原本直线逃离的轨迹，变成了一个朝着侧前方、更靠近一片密集遗骸区域的弧线！
就是这毫厘之差，给了张炁机会！
他身如鬼魅，再次施展时空挪移，瞬间出现在血鹫飞舟偏转后轨迹的正前方，那旋转的混沌漩涡再度凝聚，狠狠印向飞舟！
血鹫又惊又怒，他没想到对方对时空之力的运用如此刁钻诡异！仓促间只能将飞舟的护盾催发到极限，同时一掌拍出，漆黑掌印与混沌漩涡对撞！
轰！
能量激荡！血鹫的飞舟剧烈摇晃，护盾光芒黯淡了大半。而张炁也被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，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，第二击紧随而至，这一次，指尖缠绕上了那一缕原始归墟气息！
“归墟指！”
一指看似缓慢点出，却仿佛锁定了飞舟护盾能量流转的核心节点，带着让万物有序终结的意境。
血鹫瞳孔骤缩，他从这一指中感受到了比刚才更直接的威胁！那是一种能从根本上“瓦解”他力量根基的恐怖意蕴！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怪物？！”他尖叫着，再也顾不得保留，猛地咬破舌尖，再次喷出精血，施展出保命秘术，身化一道血影，竟从飞舟中脱离出来，以一种近乎自残的速度向侧后方爆射！至于那艘飞舟，被他当成弃子，直接撞向张炁的归墟指！
嗤！
归墟指力轻易洞穿了失去主人操控、护盾大减的飞舟，飞舟发出一声哀鸣，轰然炸裂成无数碎片。但血鹫的血影却借此机会，又与张炁拉开了距离，眼看就要遁入远处一片由巨大兽骨构成的复杂区域。
而另一边，在混沌堡垒的全力火力覆盖和空间封锁下，幽骨终究没能逃脱。她的飞舟被数发“混沌扰乱弹”和“时空凝滞弹”命中，护盾破碎，船体受损严重，本人也被一道主炮的余波擦中，吐血倒飞，被随后跟上的禁锢法阵锁链牢牢捆住，拖向了混沌堡垒。
张炁看了一眼即将消失在兽骨区域的血鹫血影，又看了一眼远处依旧不稳定、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裂隙，以及那三个还在时空泥潭里挣扎的炼虚护卫，心中权衡瞬间有了结果。
穷寇莫追，尤其是那道裂隙情况不明。能留下一个真仙（幽骨）和三个炼虚俘虏，已经是大收获。
“岩，回收俘虏，打扫战场，特别注意收集那几艘飞舟的黑匣子或记录装置！堡垒保持最高警戒，缓慢后撤，远离裂隙区域，目标……西方向，寻找相对安全地点。”张炁迅速传音下令。
“是，主人！”岩立刻执行。堡垒伸出机械臂，将被禁锢的幽骨和三个受伤的炼虚护卫拖入禁锢舱。同时派出更多无人机，快速搜集战场上散落的飞舟关键碎片和那三个炼虚护卫掉落的装备，尤其是探测水晶球和通讯法器。
混沌堡垒开始缓缓后退，隐匿法阵重新开启，如同融入背景的暗影。
张炁最后瞥了一眼那道暗红色的裂隙。裂隙中的冰冷意志似乎因为“门符”的作用和战斗波动的远离，正在缓缓沉寂下去，但那翻滚的黑色能量和隐隐的漩涡之眼，依旧提醒着其中潜藏的危险。
“守门残灵……门符……终焉之息……”张炁默默记下这些关键词，转身飞回堡垒。
堡垒内部，主控室旁的临时禁锢间。
幽骨被特殊的符文锁链捆缚在一根金属柱上，黑甲破损，嘴角带血，半张美艳半张魔纹的脸上充满了怨毒与不甘。那三个炼虚护卫则被分别关在能量笼中，伤势不轻，气息萎靡。
张炁走进禁锢间，岩的虚影（一道魂火构成的小型影像）悬浮在一旁。
“你们是九幽‘终焉之门’麾下的巡逻队？”张炁开门见山，目光平静地看着幽骨。
“呸！”幽骨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，眼神凶狠，“要杀就杀！想从老娘嘴里撬出东西？做梦！”
“杀你很容易。”张炁语气平淡，指尖一缕灰色气流缭绕，带着原始归墟的气息，“但让你‘有序地终结’，或者让这缕气息进入你的魔魂核心，慢慢‘归化’掉你的一切记忆与意识，或许需要一点时间，过程可能会有些……煎熬。”
感受到那灰色气流中令人灵魂战栗的终结秩序之意，幽骨脸上的凶狠僵了一下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那种力量，似乎比纯粹的毁灭更可怕，那是从根本上否定你存在的“意义”。
“至于你们三个，”张炁看向能量笼中的炼虚护卫，“修为不易，如果配合，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相对痛快的终结，或者……废去修为，放你们一缕残魂入轮回。如果冥顽不灵，下场和她一样。”
三个炼虚护卫身体一颤，互相看了一眼，又看看幽骨，眼神挣扎。
“你……你想知道什么？”一名炼虚护卫沙哑着开口，他见识过张炁那诡异时空之力和灰色气流的可怕，不想经受那种比魂飞魄散更可怕的“归化”。
“闭嘴！”幽骨厉喝。
张炁屈指一弹，一缕灰色气流没入幽骨眉心。幽骨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，身体剧烈抽搐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神魂深处被强行“剥离”、“瓦解”，痛苦远超肉身伤害。
“现在，你可以说了。”张炁看向那名炼虚护卫。
那护卫吓得魂飞魄散，连忙道：“我说！我说！我们是隶属‘第七巡查使’麾下的第三十七常规巡逻队，负责定期巡检编号七号至十二号的‘上古战场遗留节点’，监控封印状态，清除可能复苏的‘历史残渣’（指仙神残留执念或器灵），并收集逸散的‘寂灭之源’。”
“第七巡查使？什么修为？总部在哪里？”张炁追问。
“巡查使大人……据说是天仙后期的大能！总部……我们不知道具体位置，每次任务都是从‘中转黑狱’出发，那里有直接连接各战场的传送阵，但坐标是绝密，我们这种级别的根本接触不到！”
天仙后期！张炁心中一凛。这还只是一个巡查使。
“你们刚才用的‘门符’是什么？‘守门残灵’又是什么？”张炁继续问。
“门符……是‘门’的恩赐，由更高级别的大人制作，蕴含一丝‘门’的威能，可以安抚、命令或者短暂激发那些战场节点中残留的、与‘门’同源的狂暴意念或残缺造物，比如这里的‘守门残灵’。它……据说是当年大战时，‘门’的力量投影在此形成裂隙时，残留的一丝狂暴意念与战场怨气结合产生的怪物，没有完整灵智，只有毁灭和拖拽一切生灵进入裂隙的本能……平时大部分时间在沉睡，只有被强烈能量波动或大量寂灭魔元刺激才会苏醒……”
果然如此。张炁暗道。这裂隙果然是终焉之门的微小分支，连残留的看守者都如此可怕。
“你们巡检的目的是什么？仅仅是为了监控和收集资源？”
“这……”护卫犹豫了一下，看到张炁指尖又跳动的灰色气流，连忙道，“主要是监控封印，确保它们持续衰减，为未来的……‘大门重开计划’做准备。同时……也留意是否有‘异常信号’或‘闯入者’，尤其是……身怀‘钥匙碎片’反应的目标……”
他的目光，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张炁。显然，张炁身上道灵（传承之种）的气息，在他们这种九幽巡逻队的探测中，很可能就是“钥匙碎片”反应！
张炁心中冷笑，果然，自己一直是九幽的目标。
“关于‘钥匙碎片’，你们知道多少？‘大门重开计划’又是什么？”张炁沉声问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太多啊大人！”护卫哭丧着脸，“‘钥匙碎片’是最高机密，我们只负责探测和上报！‘大门重开计划’……只听说是为了迎接‘门’的完全降临，让诸天重归终焉……具体真的不知道！”
张炁知道这种小卒子确实可能接触不到核心机密。他转而问道：“这片战场碎片，除了这道裂隙，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？比如，与当年仙庭，尤其是琉璃仙帝相关的重要遗迹？”
护卫努力回忆着：“特别的地方……西边……好像听说更深处，有一些被转移隐藏的重要战场碎片，比如当年仙庭的某些行宫或者重要设施……但具体位置和情况，我们这种巡逻队也不清楚，那是更高级别的‘清剿队’或者‘探索队’负责的范围……”
琉璃行宫碎片！果然存在！张炁与岩对视一眼。
就在这时，负责审讯幽骨的岩突然道：“主人，这个女魔头的神魂防御很特殊，有自毁禁制，强行搜魂可能会触发。不过，从她随身物品里，发现了一份加密的星图残片，堡垒正在尝试破解。”
星图残片？张炁心中一动。
“把他们分开严密关押，继续尝试获取信息，但不要弄死了，尤其是幽骨，她知道的可能更多。”张炁吩咐道，“重点破解那份星图。”
“是！”
张炁离开禁锢间，回到主控室。堡垒已经远离了裂隙区域，正在一片相对平静的虚空航行。
他看着外面无尽黑暗虚空中漂浮的零星遗骸，回想起刚才那道冰冷的“守门残灵”意志，以及巡逻队透露的信息，心情沉重。
九幽对上古战场的监控如此严密，计划如此深远。而自己，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，时刻吸引着他们的目光。
必须尽快提升实力，找到琉璃行宫碎片，获取更多上古传承和对抗终焉的资本。
“岩，星图破解进度如何？”他问道。
“很快，主人。加密方式很古老，但堡垒的算力加上您提供的部分上古符文知识，应该能在半个时辰内解开。”岩回答道。
张炁点点头，望向西边深邃的虚空。
琉璃行宫碎片……那里，会不会有关于琉璃仙帝之死的更多真相？或者，关于如何真正解决自己体内道灵隐患的方法？
就在他沉思之际，堡垒的探测法阵突然又发出了轻微的警报。
“主人，探测到前方约五十万里处，有微弱的、规律性的空间信号脉冲……很隐蔽，但似乎是某种……信标？或者……求救信号？信号编码方式……非常古老，似乎……与仙庭有关！”岩的声音带着惊讶。
张炁眼神一凝。
仙庭信标？在这片九幽严密监控的古战场深处？
“调整航向，隐匿接近，保持最高戒备。”他立刻下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