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升诏令引发的余波仍在混沌道域王朝境内荡漾,核心层的遴选细则尚未正式公布,各种明里暗里的涌动让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了几分。然而,就在这内部暗流蓄势待发之际,一股来自外部的、截然不同的强大气息,毫无征兆地降临了。
这一日,天象骤变。
原本晴朗的天空,自东方尽头,渲染开一片瑰丽而炽烈的金红色霞光。霞光并非静止,而是如潮水般汹涌而来,伴随着一股清越、高贵、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威严气息。云层被无形的力量排开,霞光所过之处,天空仿佛被点燃,却又奇异地不带丝毫暴戾,只有一种令人心生敬畏的煌煌天威。
“呜——”
一声穿透云霄,清冽悠长的鸣叫声自霞光深处传来。这声音并不刺耳,却蕴含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力量。都城内外,无论人族、妖族,但凡身具修为者,无不心神剧震,体内灵力或妖力为之凝滞一瞬。无数飞禽,无论是否开启灵智,皆朝着东方霞光的方向,垂下头颅,或敛翅落地,做出臣服之姿。
“怎么回事?”
“好可怕的气息……比,比道祖的威压似乎……不太一样?”
“是天灾?还是……有强敌来犯?!”
都城瞬间陷入了巨大的骚动和恐慌之中。普通民众惊慌失措,修行者们则如临大敌,纷纷跃上高处,或祭出法器,紧张地望向东方。
混沌堡垒顶层,正在商议遴选细则的烈、藤、岩、沧波四人猛地站起身,瞬间出现在外面的露台上。
烈目光锐利如刀,周身战意勃发:“好强的火灵之力!纯粹而古老……是什么东西?”
藤面色凝重,手指急速掐算,眉头紧锁:“天机混沌……无法推演其根源,但绝非等闲。来者……很强。”
岩握紧了背后的巨锤手柄,闷声道:“这气势,怕是来者不善。俺去集结亲卫!”
沧波感受着那弥漫天地间的生机与煌煌之气,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:“等等……这气息,暴烈却无杀意,高贵而非邪恶……似乎,并非敌人?”
就在这时,一道平静的声音在四人耳边响起:“无需惊慌,各司其职,维持秩序。吾去一看。”
话音未落,一道青虹已自混沌堡垒之巅冲天而起,正是张炁。他神色平静,眼中却带着一丝凝重与探究,径直迎向那漫天席卷而来的金红霞光。
张炁悬停于都城之外的万丈高空,与那奔腾而来的霞光正面相对。他青袍猎猎,周身混沌气自然流转,将扑面而来的炽热威压悄然化解于无形。
霞光在距离他千丈之外缓缓收敛、凝聚。光芒渐散,现出了其中的身影。
那是一只神鸟的虚影,庞大无比,双翼展开足以遮蔽山岳,尾羽摇曳间洒落点点金辉,周身燃烧着纯净无比的火焰,却又不伤万物分毫。其形如锦鸡,首如云鹤,颈如蛇,背如龟,颔如燕,喙如鸡,身披五彩之羽,纹理天成,蕴含着无尽道韵。
“凤凰!”张炁瞳孔微缩,心中道出了这神圣生灵的真名。这是存在于洪荒古老记载中的至高神兽之一,司掌火焰、涅盘,象征祥瑞与高贵,早已绝迹于世间不知多少万年,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得见!
然而,更让张炁在意的是,在那凤凰虚影的宽阔背脊之上,悄然立着一道倩影。
霞光彻底内敛,凤凰虚影发出一声满足的轻鸣,化作一道流光,没入那女子体内。天空恢复了澄澈,但那弥漫天地间的威严并未散去,而是凝聚在了那女子周身。
她身着一袭赤金交织的宫装长裙,裙摆摇曳,仿佛流动的火焰与霞光。青丝如瀑,仅用一支简单的凤凰金簪挽住部分,其余自然垂落,随风轻扬。肌肤胜雪,眉目如画,一双凤眸清澈明亮,顾盼之间,自有睥睨天下的风华流转。她的美丽超越了世俗的范畴,带着一种天生的高贵与疏离,仿佛九天仙子临凡,不染尘埃。
女子目光落在张炁身上,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打量,朱唇轻启,声音清脆如玉磬交鸣,却又带着一丝天然的慵懒与傲岸:
“你,就是那个闹得此界沸沸扬扬,还要搞什么举朝飞升的张炁?”
张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询,并未动怒,只是淡然回应:“正是张某。阁下不请自来,弄出如此阵仗,不知所为何事?”
女子闻言,嘴角微扬,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魅力:“哦?看来是本姑娘打扰了你的好事?不过是途经此域,感应到有人汇聚如此庞大气运,欲行逆天之举,心生好奇,过来看看罢了。”
她上下打量着张炁,目光尤其在他周身那隐而不发、却深邃如渊的混沌气息上停留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:“混沌之气?倒是罕见。难怪有此野心。不过,举朝飞升?你可知其中因果之重,天地反噬之烈?非大神通、大毅力、大气运者不可为。你……确信自己担得起?”
这番话,看似质疑,实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点拨。
张炁眉头微挑,从对方的话语和神态中,他感受到的并非恶意,更像是一种……来自更高层次存在的“兴趣”。他平静道:“大道唯艰,然吾心向往之。担不担得起,总要试过才知道。阁下若只是来看个热闹,如今热闹已看罢,请自便。”
“呵。”女子轻笑一声,非但没有离开,反而向前虚踏一步,周身气机隐隐与张炁的混沌气场产生了微妙的碰撞,引得周围空间泛起涟漪。“脾气倒是不小。本姑娘凰灵儿,最见不得的,就是有人在本姑娘面前摆谱。你既然自信满满,不如……让本姑娘掂量掂量,你这混沌之道,究竟有几分斤两?”
话音未落,她屈指一弹,一缕凝练到极致,呈现出琉璃色泽的火焰凭空出现。这火焰没有丝毫温度外泄,但出现的瞬间,张炁周身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,仿佛无法承受其存在。
“真凰之火?”张炁眼神一凝,认出了这传说中足以焚尽万物,乃至灼烧神魂的先天神火。他不敢怠慢,并指如剑,一缕混沌气缭绕指尖,看似轻描淡写地向前点出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那缕混沌气与琉璃火焰无声无息地撞在一起,相互湮灭,吞噬,最终同时消散于无形。但两人之间的虚空,却留下了一道短暂存在的、细微的空间裂痕。
一次试探,平分秋色。
凰灵儿美眸中异彩更盛:“有意思!竟能如此轻易化解我的涅盘真火。张炁,你果然没让本姑娘失望。”
张炁心中也是凛然。这凰灵儿随手一击,威力已然接近渡劫期的层次,而且其火焰本质极高,若非他的混沌气包罗万象,兼具造化与毁灭,恐怕还真不好应付。此女来历,绝对不凡。
“阁下究竟意欲何为?”张炁再次问道,语气依旧平稳,但多了几分郑重。
凰灵儿收起那副玩味的表情,正色道:“原本只是好奇,现在嘛……是兴趣。举朝飞升,亘古未有之壮举。我游历诸天,见过无数天才俊杰,但如你这般,不仅自身求道,还欲携一界气运、亿万生灵共同超脱者,寥寥无几。此等因果,此等气魄,值得我驻足一观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下方依旧严阵以待的都城,以及那些紧张观望的烈、藤等人,淡淡道:“放心,本姑娘对你这王朝没兴趣,对你的子民也无恶意。只是,飞升之路,劫难重重,除了天道雷罚,更有人祸魔障。你确定,仅凭你和你手下这些……嗯,还算不错的苗子,能应付得来?”
她的话语,仿佛带着某种预言般的意味。
张炁沉默片刻,直视着凰灵儿那双仿佛能洞悉世事的凤眸,缓缓道:“前路艰险,张某自知。然,道之所在,虽千万人吾往矣。至于能否应付……事在人为。”
凰灵儿闻言,凝视张炁良久,忽然展颜一笑。这一笑,如同冰河解冻,春回大地,瞬间冲淡了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。
“好一个‘事在人为’!张炁,你这个人,比我想象的还有意思。”她语气轻松了几分,“既然如此,本姑娘或许可以暂时留下,看看你这‘人为’,究竟能走到哪一步。说不定……关键时刻,还能帮你一把?”
她的提议出乎张炁的意料。一个来历神秘、实力强大的陌生存在,突然表示要旁观甚至可能插手他的飞升大计?
“为什么?”张炁问得直截了当。
凰灵儿歪了歪头,露出一丝狡黠:“就当是……投资一个有趣的可能?或者说,我看那‘九幽’的魑魅魍魉不顺眼很久了,而你这里,似乎很快就要变得很‘热闹’了。”
九幽!
这个词从凰灵儿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,却让张炁心中猛地一沉。她果然知道些什么!
看着张炁眼中闪过的精光,凰灵儿满意地点点头:“看来,你也不是一无所知。怎么样?要不要考虑一下,多个盟友,或者说……多个暂时的同行者?”
高空之上,清风拂过,吹动两人的衣袂。一边是崛起于微末,统御洪荒的人族道祖,气息混沌深邃;一边是来历成谜,风华绝代的凰鸟仙子,气机煌煌高贵。
张炁看着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“客人”,心中念头飞转。她的出现,打乱了一些部署,但也带来了未知的变数和……可能的机会。尤其是她提及的“九幽”,正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之一。
良久,张炁缓缓开口,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:
“留下可以。但,需守我规矩。不得干扰王朝运转,不得伤害我之子民。否则……”
凰灵儿轻笑打断:“知道知道,否则你张大道祖就要替天行道了,是吧?放心,本姑娘还没那么无聊。”
她目光再次投向下方那片欣欣向荣的庞大王朝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,低声自语,唯有张炁能依稀听闻:
“举朝飞升,承载众生之望……这条路,可是遍布荆棘与诅咒啊。张炁,但愿你的‘混沌’,真能包容一切,化解一切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