鹰嘴岩隘口大捷的消息传回,如同给正在集结的百族盟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。虚空画符,瞬斩三魔将——宫主张炁展现出的金丹威能,彻底驱散了各族战士心中最后的阴霾与疑虑,士气高涨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。
盟军主力开始有序开赴前线,以鹰嘴岩为基础,构筑起更加坚固的防线和营寨。工造司的工匠们在体的保护下,日夜不停地加固工事,架设更多的弩炮和符箓发射架。丹堂和医馆也前移设立了临时站点,随时准备救治伤员。
整个西部前线,如同一张逐渐拉满的弓,蓄势待发。
然而,身为盟军核心的张炁,此刻却并未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军事布置上。鹰嘴岩一战,亲手湮灭那三头魔将,尤其是感知到其魔气中那丝被强行赋予的“秩序”,让他对天门背后、对大祝如今的状态有了更深的忌惮。
那种力量,绝非简单的混乱与毁灭,更像是一种...高度异化、充满恶意的“秩序”,企图将此界的一切都纳入其扭曲的体系之中。这与西南魔尊蚩的纯粹暴戾吞噬、东巢阴实的死寂凝固、乃至东海邪神的诡谲蛊惑都有所不同,更为复杂和危险。
“知其然,更需知其所以然。”中央大帐内,张炁看着帐内悬挂的、标注了各方势力与能量流向的简陋地图,沉声道,“天门后的存在,其所图绝非一城一地。若不弄清其根底,我等即便胜得一时,也可能落入其更深层的算计。”
帐内,乌木巫祭、潮汐先知、巫母这三位分别代表黑隼、碧波、磐石(人道宫)古老传承的长者均在座。
“宫主所言极是。”乌木巫祭抚摸着骨杖,面色凝重,“祖灵亦示警,此次魔灾,不同以往。那天门后的气息,古老、混乱,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‘意志’,它并非要毁灭此界,更像是要...‘吞噬’并‘重塑’此界,将其变为自身的一部分。”
潮汐先知点头附和,她的声音空灵却带着忧虑:“无尽海渊之下的低语也曾提及,‘虚空之胃’,‘世界之癌’...这些零星碎片指向同一个可怕的可能:有域外存在,欲将此界吞噬,化为其成长的资粮。”
巫母则翻动着手中那本古老的《神农本草经》注释,声音沙哑:“古籍有云,‘邪之所凑,其气必虚’。此界天地,或许本就...并非完美无缺?”她的话语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大胆的猜测。
张炁目光扫过三位长者,她们的话语与他心中的某些模糊感应不谋而合。他沉吟片刻,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“仅凭猜测,无异于盲人摸象。我等需亲眼‘看’一看,此界之外的真相。”他看向乌木巫祭和潮汐先知,“巫祭,先知,听闻贵族皆有古老秘法,可沟通祖灵或深海洋流,感知界外之息?”
乌木巫祭与潮汐先知对视一眼,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与一丝跃跃欲试。
“确有此类秘法。”乌木巫祭缓缓道,“然极其凶险,需以神魂为引,稍有不慎便可能迷失于界外虚无,或被邪念侵蚀。且需强大的能量稳定仪式,并要有...明确的目标或‘坐标’。”
“坐标...我有。”张炁取出了那枚被混沌真元重重封印的异界法则碎片(来自魔尊蚩),“此物蕴含异界法则,或可作为指引。能量方面,我可提供。至于风险...”
他顿了顿,语气坚定:“我亲自为三位护法,以混沌道域隔绝内外,当可保无恙。”
三位长者闻言,再无犹豫。探寻世界真相,本就是她们传承中最高层次的追求之一,如今有张炁这等强者护法,又有异界碎片为引,机会千载难逢。
仪式地点选在了一处远离前线、能量相对平稳的山谷僻静处。张炁亲自布下层层禁制,并以混沌道域笼罩方圆百丈,确保万无一失。
仪式核心,由乌木巫祭主持。她以特制的草药在地面绘制出繁复的图腾,点燃了蕴含祖灵之息的古老熏香。潮汐先知则取出了一枚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海魂心珀,将其置于图腾中心,以其强大的安魂定魄之力保护参与者的神魂。巫母则在一旁辅助,准备着各种可能用到的安抚心神或紧急救命的药散。
张炁盘坐于核心之外,那枚异界碎片悬浮在他身前,混沌真元如同蚕茧般将其包裹,只留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异界气息散发出来,作为仪式的“灯塔”。
“开始吧。”张炁沉声道。
乌木巫祭深吸一口气,开始吟唱起古老而晦涩的歌谣,音节奇特,仿佛在与冥冥中的存在沟通。潮汐先知也随之低吟,她的歌声如同海浪般起伏,与海魂心珀的光芒共鸣。巫母则屏息凝神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随着吟唱的持续,图腾开始散发出朦胧的光芒,与海魂心珀的蓝光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个柔和的光罩,将三位长者笼罩。她们的精神力开始汇聚,沿着那丝异界气息的指引,小心翼翼地向着世界之外“探”去。
张炁全神贯注,混沌道域细微调整着,既不完全隔绝那丝探出的精神联系,又牢牢守护着三位长者的肉身与核心神魂,将一切试图侵蚀过来的杂乱意念和能量波动尽数碾碎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三位长者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,身体微微颤抖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显然,这种探索对她们的负担极大。
突然,乌木巫祭猛地睁开双眼,眼中充满了无比的震撼,她失声叫道,声音都变了调:“树!无尽的混沌...一棵...支撑一切的巨树!”
几乎是同时,潮汐先知也娇躯剧颤,喃喃道:“无数...叶片...气泡...我们在一个...气泡里?”
巫母虽然未能直接感知,但通过仪式联系,也仿佛看到了什么,手中的药瓶滑落在地都浑然不觉,嘴唇哆嗦着:“遗落...之境...传说...是真的...”
张炁眼中精光爆射!他虽未直接参与感知,但通过混沌道域与三人的精神联系,以及那异界碎片因共鸣而产生的轻微震颤,他也捕捉到了一些模糊却至关重要的信息碎片!
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混沌。而在混沌之中,隐约可见一株无法描述其巨大、无法理解其形态的“树”的虚影!其主干扎根无尽虚无,树冠延伸至无限未知,散发着古老、原始、包容一切的磅礴气息——洪荒主干!
而在这株巨树的枝叶间,附着着无数如同气泡、叶片般的发光体,它们大小不一,光芒明暗不同,法则波动也略有差异,但都围绕着主干,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其中一个距离主干较为遥远、光芒相对黯淡、法则波动也显得有些滞涩的“气泡”,正与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产生着强烈的共鸣!
“遗落之境...小千世界...”张炁缓缓吐出这两个词,心中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证实!
乌木巫祭三人疲惫不堪地中断了仪式,瘫坐在地,大口喘息,脸上依旧残留着震撼与茫然。海魂心珀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。
“看...看到了吗?宫主...”乌木巫祭声音沙哑地问道。
“看到了。”张炁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波澜,“此界,果真只是无量世界中的一隅,一片...演化不全、甚至可能被遗忘的‘遗落之境’。”
帐内一片死寂。
这个真相,对于一直生于斯、长于斯的众人来说,冲击力是毁灭性的,但同时...又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。原来所有的滞涩、所有的艰难、所有仿佛看不到前路的绝望,并非因为他们不够努力,而是这个世界...本身就不完整!
“难怪...难怪天地元气时而澎湃时而枯竭...难怪突破如此艰难...难怪总有域外邪魔试图侵入...”潮汐先知失神地喃喃自语。
“天门...天门后的存在,恐怕就是感知到了此界的‘虚弱’与‘孤立’,才将其视为可以吞噬的猎物!”乌木巫祭猛地反应过来,脸色更加难看。
巫母则看向张炁,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:“宫主...您早已有所猜测,是吗?您坚持要打通天门,不仅仅是为了解决危机,而是为了...离开这里?前往那真正的...洪荒主干?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炁身上。
张炁迎接着他们的目光,缓缓点头:“是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帐外,望向那浩瀚却令人感到束缚的天空。
“此界如牢笼,如浅滩。困于此地,终有极限。唯有进入那浩瀚无垠的洪荒主干,方能追寻真正的大道永恒!”
“而如今,三大外道威胁,其核心能量——东巢阴实转化的太极阴眼、西南魔尊的异界碎片、以及西方天门那混乱却庞大的能量——或许正是我等打破牢笼、前往新天地所需的...最后一块拼图!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如同惊雷,在众人心中炸开,劈开了迷茫与恐惧,照亮了一条虽然艰难无比、却充满无限可能的道路!
原来,最终的决战,不是为了苟延残喘的守卫,而是为了...破笼而出的飞升!
这一刻,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