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南魔影幢幢,北境巫言示警,张炁肩头压力骤增。然他深知,欲行大事,需谋定而后动。西南之“疠”虽急,然其根底未明,影踪小队尚未传回确切消息,贸然前往,恐陷被动。
“狩,西南方向,增派两队影踪,交叉侦查,务必探明那‘蚩’之状态、部落情况以及邪气扩散范围与速度。一有消息,即刻回报,不得延误。”张炁沉声下令,“其余人等,加紧宗门建设,阵法节点需再加固,丹药符箓储备亦要加快。”
“是!”狩领命而去,步伐沉稳却急促。
张炁则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东方。东面巢穴,死寂能量之源,那诡异的黑色太阳图腾,始终是他心头最大的隐患之一。乌木巫祭所言“遗落之境易遭外邪侵染”,这东巢便是最显着的例证!此前他修为不足,只能击退其爪牙,难以深入核心探究。如今金丹重凝,更胜往昔,对天地法则的感知也愈发敏锐,或可一试。
且那黑色太阳所散发的死寂能量,与西南“疠气”的暴戾吞噬、天门混乱的撕裂感皆有不同,更偏向一种极致的“寂灭”与“停滞”。这或许正是此界法则失衡的另一种表现。
“藤,烈,随我去东面裂隙查探。岩,守好山谷,若有异动,即刻激发大阵,不可出战。”张炁点将。藤的灵觉可辨能量细微之处,烈的焚焰对死寂能量有一定克制,是最佳人选。
“师父,我也去!”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,是沧波。她伤势早已痊愈,且修炼了基础《五行炼炁法》后,对水元的掌控更精妙了几分。“那巢穴怪物惧水元净化之力,或能帮上忙。”
张炁略一沉吟,点了点头:“可,务必紧跟,不得擅自行动。”
四人稍作准备,便悄然离开山谷,向着东方那令人不安的裂隙地带疾行而去。
越靠近东方,空气中的生机便越发稀薄,草木渐趋枯萎,大地呈现一种灰败之色,弥漫着淡淡的腐朽气息。寻常鸟兽早已绝迹,只有一些适应了死寂环境的毒虫偶尔窸窣爬过。
再次抵达那处巨大的地下裂谷入口,那如同大地伤痕般的景象依旧令人心悸。阴冷的风从裂谷深处倒灌而出,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能量侵蚀感。
“戒备。”张炁低声道,混沌真元流转周身,形成一个无形的护罩,将四人笼罩其中,隔绝了大部分不适感。藤指尖绿光闪烁,仔细感知着周围能量的流动。烈双拳紧握,体表隐隐有赤焰流转,眼神锐利。沧波则默默调动水元,在身前形成一层薄薄的水汽屏障。
顺着陡峭的坡壁向下,光线迅速变暗。裂谷两侧的岩壁上,开始出现那些熟悉的、扭曲的黑色脉络,如同血管般搏动着,散发出微弱的暗红色光芒,源源不断地向裂谷深处输送着能量。
“这些脉络...似乎比上次更粗壮了,搏动的力量也更强。”藤轻声说道,语气凝重。
张炁微微颔首,他的感受更为清晰。这些脉络不仅仅是输送能量的管道,它们更像是在...改造和同化这片土地,将裂谷及其周边区域,逐渐转变为适应那种死寂能量存在的“领域”。
深入数里后,前方豁然开朗,已然抵达那处巨大的地下空腔。空腔中央,那诡异的黑色太阳图腾依旧悬浮在半空,缓缓旋转,散发着无尽的阴冷与死寂。图腾下方,是一个由尸骨、岩石和扭曲金属堆积而成的巨大巢穴,其中隐约传来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和蠕动声。
与上次不同的是,巢穴周围巡逻的怪物数量似乎减少了,但剩下的那些,形态更加怪异,甲壳更厚,爪牙更利,眼中闪烁的红光也更加凶暴,显然实力有所提升。它们似乎感应到入侵者,立刻发出嘶嘶的威胁声,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。
“清理掉。”张炁淡然道。
烈早已按捺不住,低吼一声,率先冲出!焚焰之力爆发,双拳化作两团炽热的火球,狠狠砸向一头披着厚重骨甲的爬行怪物!轰!烈焰炸开,那怪物的骨甲竟未被完全击碎,只是焦黑一片,发出痛楚的嘶鸣,更加疯狂地扑来。
“它们变硬了!”烈喝道,攻势更猛。
沧波双手舞动,一道道高压水箭激射而出,精准地射向怪物们的关节、复眼等薄弱处。水箭中蕴含着她的水元净化和寒冰之力,虽不能直接杀死这些强大的怪物,却能有效迟滞它们的动作,甚至冻结部分躯体。
藤则不断激发【小净化术】符箓,柔和的白光扫过,净化着空气中弥漫的死寂能量,减轻它对众人护体真元的侵蚀,同时也能对那些怪物造成一定的干扰。
张炁并未直接出手,他的全部心神,都集中在了那中央的黑色太阳图腾之上。他双眸之中混沌光芒流转,神识小心翼翼地延伸过去,试图穿透那浓郁的死寂能量,探究其核心本质。
在他的感知中,那黑色太阳并非简单的能量聚合体。它更像是一个...巨大的、停滞的“阴”之核心!它所散发的死寂,并非纯粹的毁灭,而是一种将万物拖入永恒沉寂、停止一切运动与变化的可怕力量。它缺乏阴阳转化中那至关重要的一环——生机萌发的“阳”之动能。
“极阴而无阳...是为阴实...”张炁若有所悟。此界的法则失衡,在此处体现为“阴”的一面过度凝聚、停滞,而“阳”的一面被极度压制甚至吞噬。这黑色太阳,便是此界法则病态凝结出的一个“阴实”病灶!它不断吞噬着周围的生机与活力,将其转化为同质的死寂,并向外扩散。
这也解释了为何焚焰之力(本身也带有些许死寂属性,但更偏向狂暴的毁灭)和水元净化之力能对其有所克制,因为它们分别代表了“火”的爆发动能和“水”的滋润流动,与这种绝对的“停滞”是相悖的。
就在张炁心神沉浸于对那“阴实”核心的感悟时,那黑色太阳图腾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窥探,猛地一震!
嗡——!
一股更加冰冷、更加沉凝的死寂意志如同潮水般汹涌扑来!这股意志庞大而混乱,充满了对一切生机的憎恶与贪婪,试图冻结张炁的神识,侵蚀他的灵魂!
张炁闷哼一声,混沌金丹急速旋转,混沌道域雏形自行展开,将那恐怖的死寂意志勉强抵挡在外。但他的脸色也微微发白,神识如同被冰针刺痛。
而与此同时,巢穴深处,传来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!那声音并非来自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喉咙,更像是无数怨念和死寂能量的聚合嘶吼!
紧接着,地面剧烈震动,巢穴轰然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,一个庞然大物从中缓缓爬出!
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扭曲造物!它仿佛由无数怪物的尸体拼凑而成,身躯庞大如山,布满了腐烂的肉块、森白的骨刺和不断滴落粘液的触手。它的头部只有一个巨大的、布满血丝的独眼,死死地盯着张炁,眼中充满了最纯粹的恶毒与饥饿!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,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,甚至接近圆满的层次!
“守护者...还是...巢穴本身孕育的怪物?”烈脸色一变,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。
那独眼巨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,迈动沉重的步伐,轰隆隆地冲了过来,大地为之震颤!它所过之处,连那些黑色脉络都仿佛活性大增,疯狂舞动,抽向张炁四人!
“师父!”藤惊呼。
张炁从与黑色太阳意志的对抗中收回部分心神,眼中寒光一闪:“烈,沧波,牵制它!藤,辅助净化,削弱它与巢穴的联系!”
他看出来了,这怪物与整个巢穴、与那黑色太阳图腾能量同源,在此地几乎力量无穷。硬拼并非上策。
命令下达,烈狂吼着迎上,焚焰全力爆发,与那巨怪的触手和利爪硬撼在一起,火光四溅!沧波则操控水流,如同灵活的锁链,缠绕巨怪的肢体,试图束缚它的动作,同时水元不断净化着它身上散发的污秽死气。藤的净化白光也重点照顾这头巨怪。
然而这怪物力量实在太强,且恢复力惊人,被焚焰烧焦的伤口很快被新的死寂能量填充修复,沧波的水链也被它轻易挣断。
张炁深吸一口气,双手快速结印。他不再试图去硬撼那黑色太阳的核心意志,而是将混沌真元转化为极其精纯的、蕴含着一丝生机造化意味的木行之炁(源自对《五行炼炁法》的深刻理解及混沌包容特性),混合着藤的净化之力,化作无数翠绿色的光点,如同春雨般洒落在那巨怪身上以及它周围的黑色脉络上!
滋啦——!
如同冷水滴入热油,那充满生机的木行之炁与极致的死寂能量发生了剧烈的反应!巨怪发出痛苦的嚎叫,它体表的死寂能量被迅速中和、净化,那些疯狂舞动的黑色脉络也如同被烫到一般,剧烈抽搐着缩回!
生机,哪怕是微弱的一丝,对于这极致的“阴实”之物,亦是剧毒!
“有效!”沧波惊喜道。
“烈,攻它眼睛!”张炁喝道。
烈抓住机会,全身焚焰凝聚于右拳,化作一道炽盛的火流星,趁着巨怪因痛苦而动作迟滞的瞬间,狠狠轰向了那只巨大的独眼!
轰隆!
爆裂的火焰与腥臭的浆液四溅!巨怪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嚎,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,重重地砸在巢穴之上,一时难以起身。
张炁并未恋战,他的目的已达到。
“走!”
他低喝一声,一道【神行符】拍在四人身上,化作四道流光,迅速沿着原路向上撤离。身后传来巨怪愤怒而不甘的咆哮,以及更多怪物被惊动的声音。
四人冲出裂谷,毫不停留,一路疾驰返回山谷。
直到进入护山大阵的范围,方才松了口气。
“宫主,如何?”岩急忙迎上。
张炁望着东方,目光深邃,缓缓道:“东巢之患,其根在于‘极阴凝滞’,乃天地法则失衡所生之‘阴实’病灶。蛮力难以根除,需以‘生机’为引,以‘转化’为用...”
他心中,一个模糊的净化方案开始逐渐成形。同时,对“法则有缺”的理解,也因这次亲身探查,而变得无比真切。
此界之病,需治本。而本,在法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