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牢的阴冷与血腥被镜厅璀璨的灯火和淡淡的麦香驱散。
刑天回到这里时,玛丽正俯身于巨大的巴黎地图上,秀眉微蹙,指尖划过一个个标注点。
听到脚步声,她抬起头,湛蓝的眼眸中带着询问。
“他开口了。”
刑天言简意赅,将罗伯斯庇尔破碎的供词复述了一遍,重点落在“先贤祠”和“金雀花”上。
“‘理性的躯壳’……链接‘节点’的通道……”玛丽轻声重复着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“我明白了。”
她直起身,走向镜厅一侧的书架,抽出一本厚重的、关于巴黎建筑与历史的古籍。
“先贤祠,原名圣日内维耶教堂。革命后,被那些人改成了安葬‘法兰西伟人’的殿堂。”
她的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插图和解说,“伏尔泰、卢梭……那些启蒙思想的巨人,他们的遗骸如今就安息在那里。”
她抬起头,看向刑天,眼神变得锐利:“如果尼克斯是‘理性’的化身,那么将这些最具象征意义的‘理性先驱’集中安置,并赋予其神祠的地位……这本身,就是一场浩大的亵渎仪式!”
“他们的尸骨,他们的名誉,甚至他们残存的思想碎片,都被尼克斯利用,成为了她渗透这个世界、播撒‘弑神’理念的锚点!那座建筑,早已不再神圣,它是一个精心伪装的巢穴入口,一个持续散发着扭曲‘理性’波动的污染源!”
刑天眼中寒光一闪:“也就是说,砸了那里,就能断她一条触手?” “恐怕没那么简单。”
玛丽摇摇头,神色凝重,“罗伯斯庇尔说那里是‘通道’和‘节点’。
这意味着它不仅是发射塔,更可能是一个接收器,或者一个传送门。
暴力破坏,或许会引发不可预知的能量爆发,甚至……打通某个我们更不愿面对的存在降临的路径。”
她顿了顿,指尖又点向地图上另一个方向,那是英格兰的大致轮廓。
“至于‘金雀花’……这更令人不安。
金雀花王朝是英格兰安茹王朝的别称,其纹章便是金雀花。
这暗示的,很可能不是现在的英国,而是其更深层的、与古老神秘纠缠的根源。”
“伦敦塔……那里不仅关押过国王,更是无数传说萦绕之地。
据说其地基之下,镇压着古老的邪恶,也封印着某些神圣的力量。”
玛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,“尼克斯特意提及,说明那里的‘光’与‘影’极其强大,并且是连她都无法完全掌控的‘变数’。”
刑天沉默片刻,巨大的手掌按在地图上,覆盖了整个巴黎。
“既然如此,那就先处理眼前的麻烦。”
“我去看看,那个所谓的‘先贤祠’,到底成了什么鬼样子。”
“你留守这里,继续整合力量,监控全城。
任何异常,格杀勿论。”
夜色下的先贤祠,宏伟而寂静。
新古典主义的穹顶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冷光,仿佛一个巨大的、冰冷的理性图腾。 所有守卫都已被神罚卫队悄然替换。
刑天迈步走上台阶,沉重的大门在他面前无声地开启。
内部空旷而压抑。
巨大的穹顶之下,是空旷的大厅和四周安置的伟人石棺。
伏尔泰、卢梭……他们的雕像沉默地矗立着,脸上带着被雕刻出的永恒而冰冷的“智慧”表情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,不是灰尘,也不是烛火,而是一种……类似于金属和臭氧混合的、冰冷的气息。 刑天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,细致地扫描着每一寸空间。
很快,他察觉到了异常。 能量的流动并非均匀分布,而是如同受到某种吸引般,向着地下某个点诡异地汇集、沉降。
他的目光锁定了大厅中央地面的一个特殊徽记——那是一个被月桂环缠绕的革命女神的浮雕,但女神的面容模糊不清,反而更像一个抽象的、旋转的漩涡。
刑天走到徽记中心,左脚微微抬起,然后,轻轻一跺。
咚! 一声沉闷的、完全不似撞击石板的巨响在地下回荡。
以他落脚点为中心,冰冷的神力如同冲击波般向下渗透、扩散。
嗡——! 下一刻,整个先贤祠剧烈地震动起来!
四周伏尔泰、卢梭等人的石棺上,猛地爆发出刺眼的、纯白色的理性之光!这些光芒在空中交织,形成一道道冰冷的、充满否定与排斥力量的枷锁,试图缠绕、束缚、解析刑天的神力! 同时,地面那个徽记骤然变得漆黑,仿佛深不见底的渊薮!
一个冰冷、缥缈、毫无感情的女性声音,直接从刑天的灵魂深处响起,带着无尽的嘲弄与威严: “僭越者……” “你的力量,源于蒙昧的厮杀与野蛮的信仰……”
“而未来,属于逻辑,属于秩序,属于摒弃了你们这些‘错误变量’的……纯净世界!”
“离开!否则,此地将成为你的囚笼!”
随着这声音,漆黑的徽记中猛然伸出无数条由阴影和复杂数学符号构成的触手,抓向刑天的双脚!
那股力量并非纯粹的毁灭,更带着一种强烈的“格式化”、“删除”的意味,要将他存在的“定义”从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中抹去! “雕虫小技!” 刑天暴喝一声,甚至未曾动用干戚,只是周身战意轰然爆发!
轰!
赤红色的狂暴神力如同爆炸的恒星,以最纯粹、最野蛮的力量,向着四面八方狂猛地冲击而去!
咔!咔嚓!
那些纯白色的理性枷锁瞬间被震得粉碎!
那些抓来的阴影触手,如同遇到烙铁的冰蛇,发出嗤嗤的惨叫,寸寸断裂、消融!
整个先贤祠内光芒乱闪,阴影扭动,仿佛两个不同规则的世界在强行碰撞! 那冰冷的女性声音发出一声蕴含着痛苦与愤怒的闷哼,随即迅速消退。
地面的漆黑徽记也迅速变淡,最终恢复正常,只是那石雕的漩涡图案中心,多了一道细微的、几乎不可见的裂纹。 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。
先贤祠恢复了死寂。
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。
但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冰冷的“删除”意志,以及灵魂深处那声充满神性威压的呵斥,都明确告知刑天,这不是幻觉。
尼克斯虽然真身未至,但她在此地留下的后手,其诡异和强大的程度,远超罗伯斯庇尔那些可笑的造物。
这不是凡间的力量。
这是神灵层面的对抗。 刑天站在原地,环视着这座寂静的神祠,目光最后落在那道细微的裂纹上。 他的嘴角,勾起一抹充满战意的狰狞笑容。
“囚笼?”
“很好。”
“等本尊找回战斧,第一件事,就是回来把你这鼠穴,连同里面所有腐烂的‘理性’,劈个粉碎!”
他转身,大步流星地走出先贤祠。
探查的目的已经达到。 尼克斯的阴影比他预想的更深,但这只会让他更加兴奋。
接下来的行动,必须加快了。
无论是寻找更强的力量,还是应对即将崛起的凡人宿敌。 战争的规模,正在升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