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毁程序启动。最终指令:现实剥离。倒计时:一百二十秒。”
“天使”体内的电子音冰冷如故,它胸口的银白色外壳向两侧滑开,露出其中高速旋转、如同星辰核心般的能量核心。一股纯粹到极致的、仿佛能扭曲空间的毁灭气息,弥漫开来。
刑天瞳孔骤缩。他能感觉到,这不是普通的爆炸。这是要将他连同周围的一切,从“存在”这个概念上抹去!
用“干”盾硬抗?
不行!神盾能“抵消”法则攻击,但要覆盖如此大范围的“现实剥离”,他不确定盾牌能否承受,更不确定这股力量是否会产生连锁反应,将大半个巴黎都卷入其中!
他不是暴君,他不能为了保全自己,让这片刚刚被他纳于庇护之下的土地化为乌有。
就在他陷入两难的瞬间,一个柔弱却坚定的身影,从德·基拉斯将军身后冲了出来。
是玛丽!
她身上那层淡淡的、代表着生命神力的绿光,在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。她像一只奋不顾身的蝴蝶,张开双臂,挡在了刑天与那具即将自爆的“天使”之间。
“不许……你伤害他!”她用稚嫩的声音,发出了属于神性的宣告。
当她的生命力光芒与自毁核心散发的毁灭气息接触时,奇迹发生了。
没有剧烈的冲突,只有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烟雾,从毁灭气息中被逼出,然后消散在玛丽的光辉之下。那不是能量的对抗,而是“生命”对“虚无”的、法则层面的“净化”。
与此同时,一阵难以察觉的、夹杂着恐惧与憎恨的低语,如同声波般从“天使”身上扩散开来,钻入周围每一个士兵和市民的脑海。
“神……是暴君!” “他在利用你们!” “抛弃他,你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!”
这是罗伯斯庇尔的最终后手——“心智病毒”。他无法在武力上战胜刑天,就试图动摇他的根基——民心。
然而,对于那些刚刚经历过暴乱、又品尝到秩序与面包的普通巴黎市民而言,这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他们看到的,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。
他们看到,一个女孩为了保护她的守护神,奋不顾身地冲向了毁灭。 他们看到,那个刚刚为他们带来安宁的强大“执政官”,在危机关头,第一时间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安危,而是如何保护他脚下的这片土地。
“倒计时:三十秒。”
自毁核心的光芒愈发炽烈,空气已经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刑天深吸一口气,做出了决定。他将身后的神盾“干”猛然掷出!金色的巨盾没有飞向“天使”,而是在空中瞬间放大,如同一面金色的天幕,笼罩了整个街区!
“以我之名,此地——禁绝熵增!”
神威爆发!
自毁的光芒在半空中撞上了这片由战神意志构筑的“法则壁垒”,没能前进一步,只能在原地疯狂肆虐,将方圆百米的一切都磨成了最原始的粒子。
那是一个由纯粹的光与暗构成的、毁灭与守护交织的奇景。
在金色天幕的庇护下,所有人都安然无恙。
当光芒散去,那具“天使”机甲已经彻底蒸发。
幸存的帝国士兵们惊魂未定,而周围的市民们,在短暂的死寂之后,爆发出了一阵截然不同的骚动。
不是恐惧,不是混乱。
一个年轻的面包师,将手中沾满面粉的篮子一扔,随手抄起路边一块铺路的石板,冲到了帝国卫队的队列前,愣愣地站定。
一个铁匠扔下铁锤,跑了过来,站在了面包师的身边。
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,将孩子交给旁人,也走了过来。
越来越多的人,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。他们没有武器,没有盔甲,手中拿着的是面包铲、是酒瓶、是木棍。他们一言不发,只是默默地走到了刑天的士兵前面,背对着他们,面向那片刚刚经历过毁灭的虚空。
他们用自己血肉之躯,组成了第二道、也是最坚韧的一道防线。
刑天放下了护在玛丽身前的手,神盾“干”也飞回他的背后,重新缩小。他看着眼前这幅景象,看着那一张张由茫然、转为决绝的普通面孔,心脏处传来一种从未有过的、剧烈而温热的情绪。
“执政官……”德·基拉斯将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他们……他们在保护您……”
刑天没有回答。他只是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,她正回过头,对他露出了一个夹杂着泪水与信任的、全世界最灿烂的微笑。
就在这时,远方,一个浑厚的歌声响起。 那是一首古老的、在法国乡间流传了数百年的歌谣,歌里唱着丰收、家园与守护。
歌声很快蔓延开来,一个,十个,成百上千……所有站在“防线”上的人,都开始放声高唱。他们的歌声汇聚在一起,形成了一股比任何神力都更强大的“人民的潮汐”。
罗伯斯庇尔的“心智病毒”,在这股纯粹的民意面前,被冲刷得无影无踪。
刑天微微躬身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说了一句: 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他不是明白了什么复杂的计谋,也不是领悟了什么高深的法则。
他只是明白了,为何国王会被送上断头台。
因为王权神授,而民心所向,才是……奉天承运。
他抬起头,目光越过那道由凡人组成的“潮汐”,望向巴黎最深处的黑暗。在遥远的土伦城堡,拿破仑也凝视着北方,他侧耳倾听着顺着风传来的一点微弱旋律,那是混杂在混乱之中、却无比清晰的歌声。
“……圣歌。”拿破仑轻轻握紧了拳,“宣告了,一个新时代的诞生。”
而在巴黎的“理性圣殿”中,无数的屏幕闪烁着。「社会稳定度」的曲线,在经历了断崖式下跌后,此刻正以近乎垂直的角度,疯狂地向上飙升,突破了一个又一个历史峰值。
罗伯斯庇尔面无表情地,关闭了监控屏幕。
“变量,失控了。”他低语道,“必须……引入下一个变量了。”
他拉开一个抽屉,里面,放着一枚来自东方的、雕刻着龙纹的黑色玉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