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粥睁开眼时，猛地坐起身，指尖先触到一片冰凉。
身下并非预想中传送阵旁的青石板，而是铺着暗紫色绒毯，绒线里织着细密的蛇鳞纹路，摸上去像极了某种活物的皮肤，带着若有若无的凉意。
他抬头望向四周，才惊觉自己身处一座宫殿。
殿宇并非凡俗间的砖木结构，而是由整块青黑色玄铁浇筑而成，每一根支撑穹顶的柱子都有三人合抱粗细，柱身上盘着栩栩如生的蛇雕像。
那些蛇雕并非统一模样，有的鳞甲泛着金纹，吐着分叉的信子；
有的眼窝镶嵌着暗红色晶石，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柱子上滑下来；
最显眼的是殿门两侧的两根，蛇首高昂着，蛇口大张，露出尖锐的獠牙，獠牙间似乎还凝着未干的暗色痕迹，不知是积年的锈迹，还是别的什么。
宫殿的门是敞开的，风从外面灌进来，带着旷野的腥气。
周粥起身走到门边，视线越过门槛，瞬间被不远处的景象攥住了呼吸。
那是一座约莫半人高的石台，石台通体呈暗褐色，表面坑坑洼洼，像是被无数利器劈砍过，边缘还挂着些深黑色的凝结物，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混杂着铁锈与腐臭的味道。石台上刻着三个古拙的大字：斩龙台。
而在斩龙台的旁边，横放着一具庞大的遗骸。
那遗骸的鳞片早已失去光泽，变成了灰扑扑的颜色，有些地方的鳞片已经脱落，露出下面朽坏的血肉。
周粥顺着遗骸的轮廓往上看，心脏猛地一跳。
那是一颗龙首。
龙角断了一根，剩下的一根也布满裂纹，龙睛早已干瘪，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，嘴巴大张着，露出残存的龙牙，牙齿上还沾着几缕早已碳化的肉丝。
看那遗骸的腐朽程度，这头龙恐怕已经死了无数年，可即便只剩下残骸，依旧能让人感受到它生前的威严，以及被斩首时的惨烈。
周粥下意识地喊了一声：“胡灵儿？”
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
他环顾四周，殿内除了那些蛇雕像，连个影子都没有。
想来是传送阵出了偏差，把他和胡灵儿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。
他皱了皱眉，胡灵儿不在，她了解这个秘境啊，自己怎么出去啊。
他转身走回宫殿内部，殿里没有多余的陈设，没有桌椅，没有壁画，甚至连一盏灯都没有，只有穹顶中央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，散发着柔和的白光，照亮了整个大殿。光线汇聚的地方，是宫殿的最中心，那里放着一个王座。
王座同样是玄铁打造，扶手是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蛇雕，蛇首在椅背上交汇，形成一个拱形的靠背。
王座上并非空着，而是立着一座雕像。
周粥走近了才看清，那雕像的模样让他心头一震。
人身蛇尾，上半身是一个男子的模样，下半身则是一条粗壮的蛇尾，鳞片雕刻得极为细致，每一片都清晰可见，蛇尾蜿蜒着垂落在王座下方，末端轻轻搭在绒毯上。
这分明就是他在地下广场壁画上看到的，那个屠灭诸龙的蛇妖！
周粥正盯着雕像出神，突然，雕像的眼睛动了。
原本是玉石雕刻的眼瞳，此刻竟缓缓睁开，露出里面竖长的瞳孔，瞳孔是深绿色的，像极了毒蛇的眼睛，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。
“我靠！”周粥吓得往后跳了一步，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。
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，这就是一座石雕，怎么会突然睁眼？难道是幻觉？
可那雕像的视线还在跟着他移动，下一秒，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：“怎么是个人族的小子。”
周粥僵在原地，一时忘了反应。雕像竟然真的活了？
雕像的头颅微微侧了一下，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，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。
片刻后，他轻轻叹了口气，“也罢，蛇族也好，人族也罢，既然你能通过传送阵来到这里，说明你有接受我传承的能力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周粥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自己，那力量带着淡淡的威压，却并不伤人，只是在探查他的修为。
他下意识地运转灵力，想要抵抗，却发现那力量如同流水般，轻易就穿透了他的灵力屏障，触碰到了他的丹田。
“灵骨境巅峰。”雕像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满意，“不错，比我预想的还要好。
毕竟我当年设置的考验，本是要先天境能发出金身境的攻击力才能通过，你能到这里，倒也算个奇才。”
周粥听得一脸懵。
传承？考验？
他刚想开口问清楚，那雕像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。
蛇妖做事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雷厉风行，只见雕像抬起右手，指尖对着虚空一点。
瞬间，整个宫殿亮起了微光。
那些玄铁柱子上的蛇雕像，眼睛里的晶石同时亮起，散发出淡淡的绿光；穹顶的夜明珠光芒也变得更盛，白光与绿光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了一片朦胧的光雾，笼罩了整个大殿。
周粥感觉自己的灵觉被一股力量牵引着，像是被人拉着胳膊，不由自主地往光雾里走。他想挣扎，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，连灵力都运转不起来。
光雾越来越浓，周粥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某种变化，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，首先感觉到的是一种陌生的触感。
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，低头看向自己的“手”——
没有手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条覆盖着鳞片的肢体。鳞片是淡青色的，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，摸上去冰凉顺滑，却又带着一种坚硬的质感。他试着动了动，那肢体灵活地弯曲起来，尖端还能微微抬起。
周粥心里咯噔一下，连忙看向自己的身体。
身上的衣服早已不见踪影，取而代之的是覆盖全身的淡青色鳞片，鳞片从脖颈处一直延伸到身后，形成一条长长的尾巴。
他试着抬起头，却发现自己的视野变低了，只能看到离地面很近的地方。
他想站起来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直立，身体不由自主地贴着地面，尾巴在身后轻轻扫过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他猛地扭动身体，看向自己的身后——那是一条粗壮的蛇尾，淡青色的鳞片在光雾中格外显眼，尾巴末端微微分叉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。
周粥：“？？？？”
他张了张嘴，想喊出声，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人类的声音，只能发出“嘶嘶”的声响。那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滚出来，带着一种陌生的频率，让他浑身发麻。
他这是……变成了一条蛇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