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黑锅呢?”凌夜倚在竹下的石桌旁,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一只青瓷茶杯,杯沿凝着的水汽正缓缓滴落,“你不是去哪里都背着吗?丢了?”
周粥脖子一缩,忙指着颈间那枚乌沉沉的吊坠。
吊坠约莫拇指大小,形似一口迷你小锅,边缘还刻着细碎的云纹,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,透着几分奇异的质感。
“锅在这里,突破先天境时,它自己缩成吊坠了,不过还能变大做饭。”
他说着,指尖微动,那吊坠便“嗡”地一声泛起微光,转眼化作一口两尺宽的铁锅悬在半空。
凌夜抬眼扫过,眼底掠过一丝笑意,伸手在锅沿轻弹了一下,铁锅又“嗖”地缩回吊坠模样,坠在周粥颈间晃了晃。
凌夜此时心中想的是:看来那清虚观果真不同寻常,这黑锅是个宝贝啊。
“倒是省了不少力气。”凌夜收回手,嘴角弯起的弧度让她原本清冷的眉眼柔和了许多,“你不是去历练了?虽说突破到先天境算快的,怎么这就回来了?不历练了?还是……想姐姐了?”
最后那句尾音微微上扬,带着几分戏谑。周粥霎时闹了个大红脸,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根,连耳尖都透着热气。
他慌忙低下头,盯着自己鞋尖上沾着的草屑,半天才憋出一句实话:“我把月寂城城主儿子弄死了。”
石桌上的茶杯顿了顿,凌夜没说话,只看着他。
周粥被那目光看得越发不自在,干脆一股脑把话说完:“那少主想弄死我,然后被我弄死了……后来月寂城城主带人堵我,我都拿出来万魔令了。
他居然视而不见,非要杀我,还好我运气好,被人救了。”
他说这话时,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后怕,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摆。
凌夜闻言先是一愣,随即低笑出声,笑声像碎玉落在石板上,清越动听。“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她起身走到周粥面前,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一片落叶,“那会儿你刚跟着我,说‘恶有饿报,善有膳报’,要做个‘行侠仗义的魔道好人’,我怎么没看出你做好人?倒是做掉不少人。”
周粥干咳一声,抬起头时,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,眼神却亮了几分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:“我现在怎么也算是魔道中人了,自然不能墨守成规。
况且是那月寂城少主先动手要杀我,我是自保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更坚定了些,“我只杀该杀之人。不过现在确实得罪了那城主,只能先回来避避风头。”
他说着,垮了垮脸。
凌夜看着他这副模样,莞尔一笑:“那你只能在我这院子里呆着喽。”
周粥的脸垮得更厉害了。
凌夜见状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语气放缓:“不逗你了。
那月寂城城主居然敢无视万魔令,必须要收拾他。你大可以放心,以后他不敢找你的麻烦,除非他一族的命不想要了。”
这话落地时,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,仿佛月寂城一族的生死,只在她一念之间。
周粥知道凌夜从不说空话,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大半,眼睛也亮了起来:“凌夜姐,你要出手?”
“不是我,”凌夜摇摇头,转身走回石桌旁坐下,重新端起茶杯,“万魔令自有万魔令的规矩,他敢无视,自然有执法者的人找他算账。
不过你既然突破到先天境了,我倒是有个好地方告诉你。”
她话音未落,周粥突然往前凑了两步,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:“凌夜姐,你知道常青岛吗?”
凌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,抬眼看向他,眉梢微挑:“你怎么突然问这个?常青岛与咱们这边素来没什么交集。”
“是常青岛的人从月寂城城主手中把我救下来的。”周粥连忙说道。
他一边说,一边比划着当时的场景,语气里满是感激,还有几分困惑:“他似乎认识我,我还以为是你安排的人。”
凌夜这回是真的愣住了,手中的茶杯悬在半空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“你和常青岛的黎氏有交情?”她追问,声音比刚才沉了些,“黎氏一族在东海立足数百年,素来不与魔道势力往来,怎么会突然救你这个魔道弟子?”
“我根本不认识救我命的人。”周粥摇摇头,脸上也满是疑惑,“不过我知道他的模样,穿着一身白衣,没什么强大的威压,可那月寂城扛不住他随手一击。”
“常青岛在东海也算是别具一格了。”她缓缓开口,语气里带着几分思索,“整个东海海域,大多势力要么依附魔道,要么自成一派,唯独常青岛的黎氏一族,是少数不修魔道的家族。
他们修的是‘海灵诀’,靠吸纳海水灵气修行,实力不弱,却从不参与魔道纷争,也不与正道结交,活得像个隐士。”
周粥听到“黎氏一族”四个字,猛地一拍脑门,恍然大悟:“黎焕!”
凌夜点点头,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,发出“笃笃”的轻响。
“黎氏这一代的子弟里,能有这般实力的,按照你的描述,我一点印象都没有。”她话锋一转,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,“不过常青岛第一高手却不姓黎,姓楚,似乎是黎氏的上门女婿,此人极少出现。”
“上门女婿?”周粥眨了眨眼,有些惊讶,“黎氏一族那么厉害,还要招上门女婿?而且这女婿还是第一高手?”
“这楚姓男子来历很是神秘。”凌夜端起茶杯,喝了一口,茶水已经微凉,却恰好压下了心底的几分波澜。
在常青岛深居简出,很少与人交手,但每次黎氏遇到麻烦,只要他出手,没有解决不了的。
久而久之,江湖上便都传,常青岛第一高手是这位楚姓上门女婿,就连黎家主都要让他三分。”
凌夜笑了笑,没再纠结这个话题,转而看向周粥:“你刚问常青岛,是想去找人家道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