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嵩沉默了,他之前只想着遵从陛下的旨意,为宁皓讨回公道,却没考虑到这么多。
此刻听宁皓一分析,才意识到事情远比自己想的复杂。
他看着宁皓苍白却依旧沉稳的脸,忍不住问道:“那依公子之见,我们该如何是好?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?”
“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。”宁皓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,“王家害我在前,又暗中布局,显然是想在豫州搞出些动静。我们虽不能贸然动手,却也不能坐以待毙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书房墙上挂着的豫州舆图前,指着清河郡的位置,对李嵩说:“李大人,你看,清河郡位于豫州腹地,四通八达,王家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这里,看似固若金汤,实则也将自己困在了这里。
我们可以先派人封锁清河郡与其他几郡的交通要道,切断王家的粮草和物资供应。同时,派人暗中探查王家背后是否有其他势力支持,查清他们收缩力量的真正目的。”
接着,他又指向舆图上的另外几个郡:“王家之前在这些郡的产业,虽然已经停业,但那些产业的地契、账目,总不可能凭空消失。
我们可以以‘查抄非法产业’的名义,派人接管这些产业,一方面能削弱王家的财力,另一方面也能从中找到一些王家勾结地方势力的证据。”
李嵩凑近舆图,看着宁皓手指划过的地方,眼中渐渐露出了赞同之色:“公子这个主意好!既不用正面与王家冲突,又能步步为营,削弱他们的实力。只是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看向宁皓:“此事若是要办得稳妥,还需要宁王殿下出面才行。
毕竟宁王殿下是豫州的皇亲,有他坐镇,那些地方势力才不敢轻易妄动。可如今,宁王殿下却一直没有露面,这实在让人费解。”
提到宁王,宁皓的眼神暗了暗。他这位老爹,向来深居简出,除了每年必要的朝会,几乎从不出王府,就连自己中毒的消息传过去,也如同石沉大海。
“父王自有他的考量。”宁皓没有多做解释,他知道父亲看似不问世事,实则对豫州的局势了如指掌,只是行事风格向来低调,“我们不必等他,先按计划行事即可。
李大人,封锁要道和接管产业的事,需要你的人出面,毕竟你是朝廷命官,名正言顺。至于探查王家底细的事,就交给我的人去做,他们在暗处,更方便行事。”
李嵩点了点头,心中已然有了决断:“好!就按公子说的办!
本牧这就回去安排人手,三日之内,必定将清河郡的要道封锁,那些废弃的产业,也会派人一一接管。”
“有劳李大人了。”宁皓微微颔首,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,“只要我们稳住阵脚,一步步瓦解王家的势力,用不了多久,他们就会不攻自破。
到时候,再找他们算下毒的总账,也不迟。”
李嵩起身告辞,走到门口时,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宁皓。
书房里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窗外铜铃依旧在风中轻响。
宁皓抬手按了按丹田处,那里的滞涩感依旧明显。
……
清河郡。
王家府邸。
往日里规整的庭院,此刻散落着匆忙奔走的仆役,廊下侍卫腰间的长刀出鞘三寸,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处角落,连风吹过庭院里那棵老槐树的簌簌声,都透着几分焦灼。
王家,乱了。
正厅内,檀香燃着细弱的烟,却压不住案几上堆叠密信的滞涩气息。
王远道坐在主位的梨花木椅上,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,可紧蹙的眉头、眼底的疲惫,却让这位越国十大高手、灵海境后期的强者,褪去了“天花板”般的威慑力,只剩满面愁容。
他指尖摩挲着一枚墨玉扳指,那是王家历代家主相传的信物,此刻却被他捏得微微发烫。
案上最顶端的两封密信,墨迹还带着几分湿润:一封说王家暗中资助叛军;另一封更直白,宁王府世子宁皓遭人下毒,所用的“锁灵散”,江湖中皆传是王家独有的秘药。
“都指向我王家啊……”王远道低声叹道,声音里满是无奈。
他活了近百年,历经三朝风雨,早已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,一眼就看穿了这其中的猫腻。
哪有这么巧的事?
叛军与王家牵扯不清,紧接着宁皓就遇袭,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布局,要将王家架在火上烤,还顺带拉上了豫州州府和宁王府,让这两方势力成了对付王家的“刀”。
也正因如此,他才当机立断收缩势力。
不过半月,散在其他三郡的商铺、庄园尽数停业,族中核心子弟、高手全召回清河郡大本营,连在外游历的旁系子弟都收到了归族的急令。
这举动在外人看来是“心虚设防”,只有王远道自己清楚,这是眼下最稳妥的自保。
他不能让家族力量分散在外,给对手逐个击破的机会。
“家主,豫州州府那边又有动静,李嵩大人派了兵卒,把通往清河郡的三条要道都封了,说是‘排查奸细’。”管家王忠快步走进来,躬身禀报时,声音都带着几分紧张。
王远道抬眼,眸中闪过一丝厉色,随即又沉了下去。他拿起案上另一封密信,上面写着宁皓拒绝立刻对王家动手,主张“从长计议”。
“宁家那小子,倒沉得住气。”他轻声道,语气复杂。
宁皓的冷静,让王家暂时避开了兵戎相见的危机,可也意味着对方不会善罢甘休,接下来的周旋,怕是更费心力。
王忠见他神色稍缓,忍不住问道:“家主,咱们真就这么耗着?
要不要派人去宁王府,跟宁王殿下解释清楚,叛军和下毒的事,都与咱们无关啊?”
王远道苦笑着摇头:“解释?怎么解释?
空口白牙说这些,谁会信?宁王素来深居简出,心思难测,李嵩又一心想拿王家立威,他们巴不得坐实咱们的罪名。”
他顿了顿,指节轻轻叩了叩案几,“何况,王家立足越国百年,就算宁王府和豫州州府联手来攻,咱们也未必输。”
这话里透着王家的底气,可王远道心里清楚,真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,无论输赢,王家都会元气大伤。
他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槐树叶,忽然觉得,整个豫州就像一潭被搅浑的水,那股藏在暗处的暗流,比明面上的敌人更可怕。
对方到底是谁?目的仅仅是扳倒王家,还是另有更大的图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