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沈牧之”这三个字,像一把生锈的钥匙,猛地插入了凌异记忆深处那扇尘封已久的门,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。恩师慈祥而严肃的面容、暗房里谆谆教诲的场景、以及那个突如其来的、充满疑点的死亡通知……无数被封存的画面瞬间涌现,让凌异有片刻的失神。
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,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自称陈国胜的沧桑男子。对方的疲惫和悲伤不似作伪,但在这个敏感时期,任何与过去相关的人事物出现,都必然伴随着风险。
“沈老师……已经去世很多年了。”凌异的声音保持着冷静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,“您是他什么人?怎么证明?”
陈国胜似乎早有准备,他又从怀里摸索出一张泛黄的黑白合影照片。照片上,年轻许多的沈牧之穿着中山装,笑容温和,旁边站着的正是眼前这个陈国胜,那时他还很年轻,眉眼间带着朝气,两人勾肩搭背,关系显得十分亲密。照片背面,有沈牧之熟悉的笔迹写着:“与国胜兄摄于青云山,1985年春。”
笔迹和照片的年代感都做不了假。这确实是恩师的故友。
“我和牧之是年轻时在地质队认识的,过命的交情。”陈国胜的声音带着追忆的苦涩,“后来他回了城,搞了摄影,我留在了地方。但一直有联系。大概……大概八年前,他突然给我寄了这个东西。”
他指着凌异手中那张诡异的底片,脸上露出恐惧之色:“随底片来的还有一封信,信里说的话很奇怪,说什么‘影子活了’,‘东西在照片里’,‘如果将来我出事,或者你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,就带着底片去找我的学生凌异,只有他的眼睛能看清真相’……我当时只觉得他是不是搞艺术搞魔怔了,没太在意,就把东西收起来了。”
陈国胜的声音颤抖起来:“可就在上个月,我老家那边……开始出怪事。先是家里养的狗莫名其妙死了,眼睛被挖了!然后我晚上老是做噩梦,梦到一个没有脸的黑影站在我床前……再后来,我儿子……我儿子他突然就疯了!整天胡言乱语,说墙上有影子在爬!医院查不出任何毛病!”
他的情绪激动起来,老泪纵横:“我没办法了!我想起了牧之的信和这张底片!我总觉得这些怪事跟它有关!凌先生,求求你!救救我儿子!看看这底片里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!”
凌异听着陈国胜的叙述,眉头越皱越紧。噩梦、黑影、莫名疯癫……这些症状,与之前被河伯祠符号标记的人何其相似!但这一次,线索却指向了一张来自八年前、与恩师沈牧之相关的底片!
难道恩师的死,也并非意外?难道他早在多年前,就接触到了类似的邪恶存在,甚至预见到了危险,才留下了这张底片作为后手?
凌异接过那张底片,即使隔着手套,也能感觉到一股阴冷、粘腻的气息从上面散发出来。底片本身材质古老,上面的霉斑和划痕看似自然,但仔细看去,那些霉斑的分布和划痕的走向,隐隐透着一股不自然的规律感,仿佛组成了某种模糊的、扭曲的图案。
“显影……”凌异喃喃自语。普通的显影技术,绝对无法处理这种附着着强大负面能量的底片。这需要的,是他的灵视,是直接窥视底片所承载的、超越寻常影像的信息层面!但这无疑极其危险!恩师在信中提到“影子活了”,这暗示底片里封存的东西,可能具有某种活性!
“底片我可以试着处理。”凌异将底片小心地放在工作台的绒布上,对陈国胜说,“但这需要时间,而且过程可能有风险。您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,有消息我会通知您。”
陈国胜千恩万谢,留下了一个小旅馆的地址和联系方式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。
相馆内重归寂静。玲灵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,此刻才走上前,担忧地看着那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底片:“凌老板,这……这又是什么情况?怎么和你老师扯上关系了?”
凌异凝视着底片,目光深邃,仿佛要穿透那层混沌的黑暗:“我不知道。但我有种感觉,这张底片,可能会揭开一些关于我过去……甚至关于沈老师死亡的秘密。”
他抬起头,看向玲灵,眼神复杂:“这次‘显影’,可能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危险。底片里的‘东西’,可能一直在等待被唤醒。”
窗外,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,天色暗了下来。相馆内,仿佛有无形的阴影开始汇聚。恩师的遗物,如同一把双刃剑,既可能斩开迷雾,也可能释放出更恐怖的恶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