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异从深度的昏迷中挣扎着苏醒过来,感觉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反复碾过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剧痛,太阳穴如同被钻头持续凿击,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。灵视被强行中断和那股名为“蚀影”的恶意反噬,几乎摧毁了他的精神壁垒。
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玲灵苍白如纸、写满担忧的脸庞。她跪坐在他身边,双手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暗房里一片狼藉,油灯翻倒了两盏,安神香的灰烬洒落一地,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阴冷气息。
“凌老板!你醒了!感觉怎么样?”玲灵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如释重负的颤抖,她试图扶他坐起,但凌异浑身软得如同烂泥。
“……没事……”凌异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,他尝试调动一丝力气,却引来更剧烈的头痛和恶心感。这次受创之重,远超以往任何一次。他艰难地转动眼球,目光投向工作台——那张诡异的底片静静地躺在那里,恢复了死寂,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深渊窥视只是一场集体幻觉。
但凌异知道不是。那个存在于黑暗中的、扭曲的阴影“蚀影”,以及师父沈牧之残留意识中的恐惧与警告,都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。这张底片,是一个潘多拉魔盒,他刚刚只揭开了一条缝隙,就险些被吞噬。
“不能再碰它了……”凌异闭上眼,虚弱地对玲灵说,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和决绝,“这东西……太危险……远超我们的能力。等陈国胜来,把底片还给他,让他另请高明。”
他萌生了退意。师父的遗愿固然重要,但“蚀影”展现出的恐怖层级,让他意识到这趟浑水之深,可能足以将他们两人彻底淹没。他不能带着玲灵一起走向毁灭。
然而,玲灵却用力摇了摇头。她虽然也虚弱不堪,结界破碎的反噬让她精神萎靡,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。
“凌老板,你不能放弃。”玲灵的声音虽然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虽然没直接‘看到’,但我感觉到了!那个冲击结界的‘东西’,它……它不仅仅是想伤害你,它有一种……一种想要吞噬和抹除一切的感觉!而且,它好像……对我的结界有反应?”
玲灵回忆起最后关头,那个阴影轮廓在结界前短暂的停顿,那不是简单的受阻,更像是一种……好奇?或者说是对某种不熟悉能量的“识别”?这种感觉很模糊,但让她心悸。
“更重要的是,”玲灵看向那张底片,眉头紧锁,“我从这张底片上,感觉到的不只是邪恶……还有一股非常非常深的……悲伤和……不甘心。就像……就像有什么重要的真相被强行掩盖了,它在哭泣……”
玲灵的感知能力在一次次危机中变得越发敏锐,她不仅能感知负面能量,也开始能捕捉到更细微的情绪残留。她从底片上感受到的复杂情绪,与凌异窥探到的师父的恐惧和警告相互印证。
“凌老板,你师父留下这张底片,一定是希望有人能揭开真相。如果我们就此放弃,不仅陈国胜的儿子可能没救,你师父的死因可能永远石沉大海,而且……”玲灵顿了顿,说出一个更可怕的猜想,“那个‘蚀影’,它既然已经被我们惊动,真的会因为我们放弃就放过我们吗?它会不会……顺着底片的气息,找到我们?”
玲灵的话像重锤敲在凌异心上。是的,逃避可能解决不了问题,反而会引来更大的灾祸。那个“蚀影”展现出的恶意是具有主动性和侵蚀性的。而且,师父的遗愿和冤屈,如同沉重的枷锁,让他无法轻易转身离开。
凌异看着玲灵那双清澈却充满坚毅的眼睛,心中五味杂陈。这个女孩,在关键时刻展现出的勇气和洞察力,一次次让他刮目相看。她的坚持,不是鲁莽,而是基于清晰的判断和共同的利害关系。
沉默了许久,凌异终于缓缓叹了口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他艰难地抬起手,指了指旁边柜子上的一个暗格:“里面……有师父留下的……一些笔记……也许……有线索……”
他没有明确说接下委托,但这个举动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定。他不会放弃,但他需要更充足的准备,需要从师父留下的只言片语中,寻找对抗“蚀影”和揭开真相的线索。
玲灵明白了他的意思,用力点了点头:“你先好好休息,恢复身体。我去找笔记。等陈国胜来了,我们从长计议。”
新的征程,在重伤和沉重的压力下,被迫继续。而“蚀影”的阴影,已然投下,预示着前路的凶险远超想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