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落在枯井边缘,湿痕泛着暗光。陈小满蹲下身,指尖蹭了点残留物抹在鼻前。气味冲,带腥,像是晒干的蛇皮混了香灰。
他收回手,没擦。
白小染靠在断墙边打盹,脑袋一点一点。忽然睁眼,低声说:“你闻多久了?再闻下去鼻子要废。”
“这不是水。”他说,“是画符用的东西。”
“哦。”她又闭上眼,“那你继续闻。”
黄大贵坐在院子中间,把三枚铜钱摆成三角形压在地上。他手指贴着地面,慢慢移动,嘴里念叨些听不清的话。过了会儿,他皱眉,伸手扒开一堆碎瓦片,底下露出半截烧焦的纸角。
“有东西。”他喊。
陈小满走过去,蹲下翻找。纸页已经脆了,一碰就掉渣。他小心抽出那半页残本,上面还能看清几行字:三月十七交货、北城旧厂接头、金线缠匣。
“交易记录?”他念出来。
“不是。”黄大贵凑近看,“这是清单,不是账。”
“有什么区别?”
“账是你花了多少钱,清单是你准备干什么事。”他指着那些字,“交货、接头、匣子……这是安排活的单子。”
白小染也过来了,站在两人身后探头。她看了两眼,突然说:“背面有划痕。”
陈小满翻过来,果然看到背面布满细线。他拿狐火照过去,光线一亮,那些划痕连成了图——一条从阴阳巷往北延伸的路线,路上标了六个点,每个点都画了个小圈。
“据点?”他问。
“不止。”黄大贵摸出放大镜,“你看这些圈的位置,都在废弃厂房和老居民区交界处。不临街,不通监控,进得去出不来。”
“有人专门画的。”白小染说,“还用了隐墨。”
“谁会干这种事?”陈小满盯着地图。
“不是谁。”黄大贵收起镜子,“是组织。”
三人安静下来。
阳光照进院子,灰尘在光柱里飘。远处传来狗叫,接着是一声关门声。村里人还是没露面,但窗台上多了几碗清水,还有人放了半块馒头。
陈小满把残页折好塞进怀里。他站起身活动肩膀,骨头发出响声。右臂伤口还在渗血,衣服黏在皮肤上。
“你奶奶留下的桃木钉,”黄大贵忽然说,“为什么绑裤带上?不藏起来?”
“她说敌人越近,东西越要贴身。”他回答。
“聪明。”老头点头,“怕人找不到,也怕人太早找到。”
白小染打了个哈欠,揉眼睛。“我们现在干嘛?等柳七爷派人来查岗?”
“他一定会来。”陈小满说,“昨晚的事不算完。”
“那就别傻站着。”她伸懒腰,“等不如找。”
黄大贵没动,继续盯着铜钱阵。他手指轻轻敲地,像是在听什么。突然说:“你们记得那块主碑碎片吗?烧黑的牌子,我捡起来给你看过。”
“怎么了?”陈小满问。
“上面名字没了,可背面有刻痕。”他抬头,“你当时说那是‘封门令’。”
“对。”
“可封门令是镇邪用的,不是用来解封的。”老头声音低下去,“除非……有人把它反过来使。”
陈小满愣住。
“你是说,有人故意打破封印?”白小染也反应过来。
“不然呢?”黄大贵冷笑,“你以为柳七爷真能悄无声息绕过陈家祖制?他背后有人帮他开门。”
院子里风忽然停了。
陈小满低头看胸口。那里又开始痒,像有东西在皮下爬。他不动声色把手按上去,压了几秒。
“我们之前以为他在躲。”他说,“其实他在等。”
“等什么?”
“等一个能看见仙家真身的人出现。”他抬头看向北方,“等陈家人长大。”
白小染皱眉。“所以他不怕我们破阵?因为他知道我们会去破?”
“他设局,我们入局。”陈小满握紧拳头,“媒介被毁不是结束,是他计划的一部分。”
黄大贵慢慢收起铜钱,放进鞋底夹层。他站起来拄着拐杖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。“那你还打算查?”
“当然。”
“不怕越查越进套?”
“怕也没用。”陈小满摸了下怀里的残页,“我已经在里面了。”
白小染哼了一声。“那你准备先去哪儿?北城旧厂?”
“不。”他摇头,“先去阴阳巷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地图是从那儿开始的。”他说,“谁画的图,谁就想让我们从那儿出发。”
“那你偏不去终点?”黄大贵笑。
“我不想去他让我去的地方。”陈小满看着北方天空,“我去起点。”
三人沉默片刻。
太阳升到头顶,院子里影子缩成一团。白小染靠着墙坐下,眼皮又开始打架。黄大贵盘腿坐回原地,重新布阵监测地气。陈小满走到院门口,望着外面的小路。
风吹过树梢,叶子晃动。
他忽然转身,快步走回枯井旁。蹲下后,用手抠井沿裂缝。指甲缝里沾上黑色粉末。他放在鼻前再闻一次,这次味道更浓。
“不对。”他低声说。
白小染睁开一只眼。“什么不对?”
“这味。”他站起来,“蛇胆灰加血檀粉,是用来封印的辅料。可这里用量太大,像是……反向催发。”
“你是说,他们在加强某种联系?”黄大贵问。
“不是加强。”陈小满眼神变冷,“是在召唤。”
“召唤谁?”
“不是谁。”他盯着井底,“是什么。”
白小染翻身站起。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摇头,“但我见过这种配方。”
“什么时候?”
“奶奶笔记最后一页。”他说,“她写过一句话——‘若见双蛇绕月,门将自开’。”
黄大贵脸色变了。
“你说的印章……”陈小满看向他,“是不是盘蛇衔月?”
老头缓缓点头。
三人同时看向那半页残纸。阳光照在页角,红色印章清晰可见——一条蛇咬住弯月,身体缠成圆环。
陈小满伸手取出残页,指腹擦过印章。油墨微凸,触感真实。
他忽然觉得胸口那股痒意变得更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