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开了。
街道出现在眼前,砖房、晾衣绳、孩子的笑声,阳光斜照在地面上。陈小满站在门口,脚踩在熟悉的水泥地上,风从巷子深处吹过来,带着一丝旧木头和尘土的味道。
他看见那个小男孩蹲在门前画粉笔画,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袖,膝盖上有疤。男孩抬起头,冲他笑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他说,“我等了好久。”
白小染一把拽住陈小满的手臂,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拉倒。“别看他的脸!”她声音压得很低,“那是假的,是门灵在骗你。”
黄大贵从墙角钻出来,帽子歪了半边,手里还攥着那枚铜钱。“这地方不对劲,”他说,“空气太静,连影子都像是贴上去的。”
小男孩没动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,眼睛漆黑一片。
“你们毁了我的碑。”他说,“可你们逃不掉。门一旦打开,谁都出不去。”
话音刚落,地面开始震动。不是剧烈摇晃,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爬行,缓慢而沉重。裂缝从街道两侧蔓延开来,黑色的雾气从中涌出,带着一股铁锈般的气息。
白小染立刻甩手,一团蓝火拍向地面。火焰碰到黑雾发出刺耳的响声,雾气退了一寸,但马上又卷土重来。
“这不是回忆。”她咬牙说,“这是坟。”
黄大贵迅速掏出三枚铜钱,咬破指尖,把血涂在铜钱边缘。他将铜钱抛向空中,三枚钱悬停不动,缓缓旋转,映出一道微弱的光路,指向头顶上方。
“阵眼在上面!”他喊,“他在用我们的魂补他的局!这个梦是活的,它在吸我们!”
陈小满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他感觉到体内有种撕裂感,像是有东西在拉扯他的记忆。小时候的画面一幕幕闪过:一个人吃饭,一个人睡觉,别人躲着他走,连狗见了他都叫。
阴煞孤星的命格让他从小就被嫌弃。他知道那不是错觉。
但现在不一样了。
他睁开眼,低声说:“我不是回来的……我是来关门的。”
他抬起右手,掌心红痕还在渗血。他把血按在地上,顺着那股被拉扯的感觉反向追溯。黑线从裂缝中延伸,连接着远处的石碑残片,每一块都刻着名字,有些字迹新鲜,像是昨天才写上去的。
“他在借我们的意识布阵。”陈小满说,“现实里的身体正在被当成媒介。”
白小染脸色变了。“那清风仙一个人撑不了多久。”
话还没说完,天空突然暗了下来。街道尽头的房子一扇接一扇亮起灯,每一扇窗户后都出现一张脸——全是那个小男孩的模样,全都看着他们。
“留下来吧……”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,“你本来就不该走。”
地面裂开更多缝隙,黑色石片钻出,组成锁链形状,朝三人脚踝缠去。
白小染猛地跃起,一脚踩碎一根即将扣上的锁链。她双手合拢,逼出最后一团狐火。火焰颜色变了,从蓝转银,再泛出一点红光。她咬破舌尖,一口血喷进火里。
轰!
火焰炸开,化作一道屏障罩住三人。黑暗洪流撞上屏障,发出沉闷撞击声。白小染单膝跪地,额头冒汗,但她没倒。
“我睡了百年。”她喘着气说,“不是为了死在这种地方。”
黄大贵扑到她身边,把三枚铜钱贴在屏障底部。铜钱嗡嗡震动,与头顶的光路形成呼应。屏障稳住了。
陈小满站到中间,一手搭上白小染肩膀,一手按住黄大贵后背。“你们看到的假,我说它是假;你们感到的痛,我替你们扛。”
他体内的力量被调动起来,阴煞孤星的命格开始反噬那些入侵的黑线。三人意识短暂链接,形成一种奇怪的同步感——呼吸一致,心跳同频。
屏障外,黑暗凝聚成一个巨大身影。七块石碑融合成躯干,双眼是两块刻满名字的石板,嘴里发出断续的诵念声,像是有人在倒着念经文。
它迈步向前,每一步落下,空间就震一下。
白小染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纹。
“撑不住了!”她吼。
陈小满抬头,直视门灵。小男孩站在门边,双手抬起,指向天空。整条街的灯光变得更亮,所有窗口的脸齐声低语。
“留下来……”
“你说我逃不掉?”陈小满突然大喊,“可你连我为什么回来都不知道!”
他高举手掌,红痕在昏暗中发亮。“我是陈家最后的守门人!这一身血,不是来认命的!”
声音落下瞬间,屏障猛然一震。那股压迫感停滞了半秒。
白小染抓住机会,翻身跃起,踩着漂浮的石片冲向木门。她手中凝聚最后一点火光,狠狠砸向门面。
轰!
门板炸开蛛网状裂痕,冷风从里面狂涌而出,吹得三人衣角翻飞。
黄大贵趁机滚到门侧,把三枚浸血的铜钱塞进门缝底部。他口中快速念咒,铜钱开始共振,门体微微晃动,似乎有松动的迹象。
“有效!”他喊,“这门能破!”
门灵的表情第一次变了。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又抬头看向陈小满,嘴角慢慢拉开,露出一个不像人类的笑容。
“门能破。”它轻声说,“可你们忘了——”
它抬起手指,点向陈小满胸口。
“——开门的人,才是钥匙。”
陈小满猛地后退一步,却感觉心脏处一阵剧痛。他低头看去,发现掌心的红痕正顺着血管往胸口蔓延,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。
白小染冲过来扶住他。“怎么了?”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声音有点抖,“我觉得不对劲。”
黄大贵盯着他的手臂。“那些黑线……是不是从你身上长出来的?”
陈小满抬起手,看见黑线已经缠上手腕,正往肩部爬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门灵站在门前,轻轻推了一下门。
门开得更大了。
里面不再是街道,而是一片无边的黑暗,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石碑,碑上密密麻麻全是名字。最上方,刻着两个新出现的字——
**陈小满**
“你不是来关门的。”门灵说,“你是来填碑的。”
白小染一把将他往后拉。“走!离开这里!”
三人转身想退,却发现街道消失了。脚下是虚空,头顶没有天。只有那块石碑静静悬浮,散发着冰冷的光。
黄大贵咬牙,把最后一枚铜钱含在嘴里,双手结印。白小染强撑起身,九尾只剩两尾还能展开,光芒微弱。
陈小满站在原地,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黑线越爬越高。
他忽然笑了。
“你说我是钥匙?”他低声说,“那就让我试试——到底是开门,还是砸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