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口的气流还在往下吸,像是有一张看不见的嘴在拉扯空气。陈小满站在原地,手指还保持着前一秒抓空的姿势,掌心发烫,残留着那股冰凉又活络的触感。
白小染从屋檐跳下来,尾巴扫了下他的肩膀:“你还愣着?他们要跑了。”
黄大贵已经蹲在墙角,爪子在地上划了几道线,又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贴在砖缝里:“不对劲,这退得也太顺了,像是故意留个空子给我们钻。”
陈小满没动。他盯着自己的指尖,刚才那一瞬间的共鸣还在脑子里回荡。那不是普通的法器,它认出了什么。
“我得再碰一次。”他说。
“你疯了?”白小染皱眉,“刚才差点被拽进去,现在还想去摸?”
“不一样。”陈小满摇头,“它没想伤我,是在回应。就像……钥匙找到了锁眼。”
黄大贵眯起眼:“你要用命格去试?”
“只能这么办。”他从怀里摸出奶奶的手札残页,上面写着一行歪斜的小字:“归途非血,唯魂可启。”这是她最后留下的口诀之一,他一直没懂意思,现在突然明白了——打开门的不是血脉,是灵魂本身。
白小染咬牙:“你要真这么做,我得先布个结界,不然动静太大,底下那个醒了就麻烦了。”
她说完甩尾一挥,三团狐火腾空而起,在半空中连成三角形,缓缓旋转,形成一层淡红光幕,将整个院子罩住。
黄大贵也没闲着,把剩下的铜钱符全撒出去,围着枯井摆了个五芒星阵,每枚符纸落地都轻轻震一下,像是钉进了地底。
“能撑三分钟。”他说,“多了我不保证。”
陈小满点头,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他不再强行调动灵魂之力,而是让自己沉下去,像回到小时候躲在老宅床底的那种安静状态。那时候鬼怪绕着他走,因为他的命格天生隔绝阴气。
指尖慢慢变热,一丝白光浮现。
他走向井边,伸出手,轻轻按在刚才那人持戟的位置,顺着金属表面滑向“柳”字符文的末端。
接触的刹那,整块符文猛地一颤。
不是震动,是跳动,像心跳。
红纹顺着法器蔓延,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,直接冲到顶端,和井口气流同步起来。
持戟邪修猛然回头,手臂剧烈抽搐,法器在他手里疯狂扭动,像是要自己挣脱。
“不好!”中间那人低吼一声,双手掐诀就要合阵。
但晚了。
“咔”的一声轻响,法器自动脱离手掌,飞出半尺,直直落进陈小满的手里。
入手沉重,冷得刺骨,却又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往身体里钻。他眼前一黑,脑子炸开一片画面——
一座倒塌的石殿,中央锁着一团不断扭曲的黑影,铁链缠身,每一根都刻着“柳”字。有个声音在低语:“等你很久了……”
他膝盖一软,跪在地上。
白小染立刻扑过来扶住他:“怎么了?”
“里面有东西。”他喘着气,“不是邪修造的,是关着它的。这个法器,是封印的一部分。”
黄大贵凑近看了一眼,胡子抖了抖:“你还敢握着?赶紧收起来!”
陈小满没松手。他感觉到法器在适应他,就像一把久未使用的刀,终于回到了主人手中。
远处井口的吸力忽然停了。
风静了下来。
三人同时抬头。
刚才退走的黑雾重新聚拢,在井口盘旋一圈,留下一句沙哑的话:“血脉已现,门将自开。”然后彻底沉入地下。
地面恢复平静,连草皮都不再卷曲。
战斗结束了。
或者说,另一场开始了。
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白小染问。
“研究它。”陈小满把法器翻过来仔细看,“这上面的纹路和井口的一样,频率也一致。它们是一套系统,不止这一件。”
黄大贵搓爪子:“你可别忘了,这种东西一般都有反噬。万一你是钥匙,也是祭品呢?”
“我知道。”陈小满冷笑,“所以我不会一个人碰它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油布,是黄大贵早年从庙里顺来的避灵布,裹住法器,只露出符文一角。
“先看看能不能读出点什么。”他说,“你们守着外面,我要试试用灵魂之力探进去。”
“你刚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?”白小染突然开口。
“什么事?”
“你说它认你。”她盯着他,“可为什么?就因为你命格特殊?还是因为你跟‘柳’这个姓,真有关系?”
陈小满沉默。
他想起奶奶藏起来的那块玉佩,上面也有个“柳”字,是父亲留下的。而父亲在他出生那天就消失了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说,“但现在,我已经没得选了。”
白小染没再说什么,只是跳上屋顶,尾巴卷住一根瓦片压住符角,防止结界松动。
黄大贵则蹲在井边,耳朵贴地,听下面有没有新的动静。
陈小满盘膝坐下,把裹着油布的法器放在腿上。他伸出右手,指尖再次凝聚出一点白光,小心翼翼地碰向符文边缘。
这一次,没有抗拒。
白光顺着纹路流入,像水渗进干裂的土地。
他的意识跟着延伸进去,穿过层层叠叠的波动,看到一段被封存的记忆——
百年前,一场血祭,七个穿红袍的人跪在井前,每人手中都拿着同样的短戟。最中间那个抬起头,脸上带着蛇鳞般的痕迹,嘴里念着咒语。
画面一闪,变成一个小女孩抱着孩子躲在树后,那是年轻的奶奶,怀里是他婴儿时期的自己。
再变,是地下深处,锁链崩断了一根。
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。
陈小满猛地抽手,额头全是冷汗。
“看到了?”白小染低声问。
“看到了。”他声音发涩,“柳七爷不是唯一一个。当年有七个人一起设下封印,他们是守门人。后来有人背叛,杀了其他六个,独占钥匙。”
黄大贵倒抽一口冷气:“所以这些邪修不是他的手下,是原来的同伴?他们被唤醒了?”
“应该是。”陈小满握紧法器,“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,是来确认封印是否松动。而我……可能是最后一个合法继承者。”
白小染皱眉:“那你爸呢?”
“他要么死了,要么……也被困在里面。”
话音刚落,怀里的法器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不是被动反应,是主动呼唤。
陈小满低头看去,发现油布缝隙中,那道红纹正在缓慢移动,像一条细小的虫子,朝着他的胸口爬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