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袍人的话刚说完,陈小满就动了。
他没有回应,也没有后退。光剑在手,剑尖朝下,一步踏出,地面裂开一道细缝。掌堂令贴在胸口,还在发烫,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跳动。
白小染从墙头翻身落地,脚没站稳,晃了一下。她咬牙撑住身体,九尾只剩三根能展开,其余的垂在身后,像被火烧过。黄大贵蹲在地上,手里捏着最后一张符,指节泛白。
黑袍人冷笑,蛇骨杖往地上一顿。裂缝里涌出更多黑气,空中浮现出三道扭曲身影,朝着老宅方向扑去。
“不能让他们过去。”黄大贵低声道。
陈小满点头,把掌堂令按在光剑上。木牌一碰剑身,冷流立刻窜上来,剑刃泛起一层灰白色光焰。他抬手,横斩。
一道半月形剑气飞出,劈中中间那道邪灵。黑影炸开,化作烟尘散落。剩下两个撞上白小染提前布下的狐火屏障,发出刺耳嘶叫,动作迟缓下来。
“够了!”黑袍人怒吼,蛇骨杖抬起,黑雾缠绕周身。
黄大贵吹响骨笛,声音尖锐。街角处几缕游魂被召来,歪歪斜斜排成一排,挡在老宅门前。虽然弱,但至少拖住了那两个邪灵的脚步。
陈小满喘了口气,剑尖点地。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,体内冷流有些不稳,不死之血在血管里乱冲。他闭眼,想起奶奶说过的话——“守心即明”。
他睁开眼,盯着黑袍人周围的黑雾。
那里有一点反光,极细微,像蛇鳞在月光下闪了一下。位置偏左,离地三尺。
他甩手掷出光剑。
剑破空而去,直插黑雾中心。一声闷响,黑袍人猛地后退,黑雾炸开,露出一张苍白的脸。眼睛细长,瞳孔竖立,嘴角裂到耳根。
“柳七爷。”陈小满低声说。
白小染瞬间跃起,一脚踹在对方胸口。黑袍人倒飞出去,撞在墙上。她伸手撕开他的衣领,露出肩头一道陈年旧疤,形状像被火烙过的蛇头。
“果然是你。”她说,“百年前灭我狐族分庙的那个畜生。”
黄大贵翻出一本破旧黄历,快速念出镇魂咒。每念一句,柳七爷的身体就抖一下。等念到第七句时,他双手撑地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
“你们……杀不了我。”他笑出声,“这只是分魂,真身还在地下沉睡。等门开那天,整个阴阳巷都会变成养尸地。”
陈小满走过去,一脚踩在他手腕上,夺下蛇骨杖。骨头冰凉,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,全是死过的人名。
“你现在连逃都逃不掉。”他说。
柳七爷抬头看他,眼神忽然变了,变得像在看一个熟人。“你奶奶临死前也是这样站在我面前的。倔得要命,最后呢?还不是被钉在祠堂墙上,看着你爹娘烧成灰?”
陈小满瞳孔一缩。
可他没松脚。
反而用力碾了一下。
“你说完了?”他问。
柳七爷咧嘴,全身突然膨胀,皮肤变黑,像是要自爆。
黄大贵脸色一变:“快躲!他要化瘴!”
白小染冲过来拉人,陈小满却站着没动。他一把扯下掌堂令,对着即将炸开的躯体,往前一送。
令牌贴上柳七爷胸口的瞬间,发出一声尖啸。
黑气不再外溢,反而被吸进去。像是有个看不见的口子,把所有邪气全都吞了下去。柳七爷的脸开始干瘪,眼睛凹陷,最后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。
几息之后,一切归于平静。
地上只剩下一堆灰,和半截断裂的蛇骨杖。
掌堂令滚落在地,表面多了一道裂痕,热度慢慢退去。
白小染扶着墙站起来,看了眼天色。东方有点亮,云层裂开一条缝。她舔了舔嘴角的血,低声说:“这次算你狠。”
黄大贵走过去捡起令牌,翻来覆去看了半天。“封了个分魂,代价不小。这玩意儿再用几次,怕是要碎。”
陈小满没说话,弯腰捡起光剑。剑身沾着灰,他用袖子擦了擦,插回鞘中。
巷子里传来动静。
有人推门出来。
先是那个曾把他赶出家门的老妇,拄着拐杖,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。她看了看地上的灰,又看了看陈小满,突然跪了下来。
“我错看了你。”她说。
后面陆续走出几个人,有之前递水的少年,有挂红布的大婶,还有默默围观的邻居。没人说话,但都站在了他这一侧。
陈小满低头,单膝跪地,右手放在地上。
他没说什么感谢的话,也没抬头看谁。
风吹起他衣服的破角,掌堂令贴在怀里,温温的。
白小染靠着墙坐下,尾巴一根根收回来。“困了。”她嘟囔,“让我睡会。”
黄大贵蹲在旁边,从怀里摸出半块糖,塞嘴里嚼着。“打完收工,挺好。”
远处传来鸡叫声。
一只黑猫从屋顶跑过,尾巴高高翘起。
陈小满起身,走向巷口石碑。天快亮了,地面残留的黑渍正在褪色。他停下脚步,望着东边。
一点光出现在天际。
柳七爷的残念钻进地缝深处,贴着墙根蠕动。它只有指甲盖大小,颜色暗红,像一滴凝固的血。它爬过一块青砖,在背面停住。砖面上,有个极浅的掌印,还带着一丝余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