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片贴在胸口,震动和心跳慢慢合上了节奏。
陈小满睁开眼,天边刚泛出一点灰白。他坐在桌前没动,掌堂教主令握在手里,铜片的震感比昨晚平缓了许多。他知道这不是错觉,是他的心稳了。
白小染靠在门框上,尾巴垂着,眼睛盯着他看了很久。她没说话,只是走过来,把一片狐火压进掌心,轻轻按在他手腕上。不死之血的光微微一闪,像是回应。
“你终于不乱改计划了。”她说。
“不是不改。”他低头看着令牌,“是改明白了。”
黄大贵从窗台跳下来,爪子拍了拍地面:“你还记得昨天说要穿新外套的事吗?”
“记得。”
“那巷口老王家晾衣绳上挂着一件黑的,尺寸差不多。我去拿?”
“偷?”
“借!明天还他。”黄大贵咧嘴,“再说了,他儿子昨晚可是抱着你哭着喊恩人。”
陈小满没笑,但嘴角动了一下。
白小染盯着他:“你刚才在想什么?”
“想奶奶的话。”他说,“她说‘阴煞孤星’不是灾命,是挡在别人前面的墙。我一直不信。觉得这命格带来的是厄运,是死别。可现在想想,她留下铜片,留下令牌,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?”
屋里安静了一会儿。
黄大贵蹲在桌上,尾巴晃了晃:“所以你是想通了?不再打算一个人扛?”
“我想通了。”陈小满抬头,“我不是非得死。我是非得试。你们要跟我一起试,那就谁都不能退。”
白小染看着他,忽然问:“要是阵法反噬,第一波冲的是你,你会不会硬撑到最后一刻才倒?”
“会。”
“那我呢?”她声音低了些,“你要是一头栽进去,我九尾还没展开,你就断了气息,我怎么办?”
陈小满没回答。
“我不是怕死。”她说,“我是怕你又把自己当成可以牺牲的东西。你不是。你是我们选的人。不是替死鬼,也不是赎罪的。”
黄大贵插嘴:“说得对。你要是真觉得这场事只能靠你一个人撑过去,那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我们签字画押。”
“我没让你们签。”
“可我们来了。”黄大贵指着自己心口,“不是因为令牌,是因为你站在这里,没往后躲。所以我们才往前跟。你现在要是突然说‘你们快跑’,那就是耍赖。”
陈小满低头看着手里的令牌。铜片又轻轻震了一下,像是提醒。
“我不再写撤离计划了。”他说,“也不再安排谁活谁死。位置照旧,责任也照旧。但我答应你们——如果我撑不住,我会喊。”
白小染皱眉:“喊什么?”
“喊救命。”他看着她,“你们要是听见我说‘我撑不住了’,就动手把我拖出去。哪怕打断我的腿,也别让我留在阵心。”
黄大贵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你终于学会低头了?”
“不是低头。”他说,“是信你们。”
白小染沉默了几秒,忽然伸手,一把抓过他手腕,指尖划过脉门。不死之血的流动很稳,没有紊乱的迹象。
“你昨晚烧掉了一半计划书。”她说,“今天敢不敢把剩下的也烧了?”
陈小满没犹豫,从怀里掏出那张残页,递给她。
她接过,指尖燃起一团小火,点燃了纸角。火苗顺着边缘爬上去,把他之前画的阵位图一点点吞掉。木位、金位、水位、火位……一个个名字在火中消失。
黄大贵看着,忽然说:“等等。”
他伸出爪子,在火快烧到“土位归陈小满”时,用指甲在“归”字上划了一道,改成“共”。
“不是归属。”他说,“是共同。”
火继续烧,把那个“共”字也卷了进去。
三人站在屋中央,没人说话。火光映在脸上,一闪一闪。
陈小满看着燃烧的纸片,忽然开口:“你们有没有想过,如果失败,不只是我们死?”
白小染抬眼: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整条巷子都会被邪气冲垮。”他说,“居民、孩子、老人……还有你们那些藏在墙缝里的子孙。我不是怕死,是怕我们三个的选择,变成所有人的劫。”
黄大贵眯起眼:“所以你昨晚改了阵图?”
“改了。”陈小满点头,“火位引电脉分流,水位导气回井,地脉走向也重新算过。就算阵崩,冲击也会被压在井口三十米内。最多毁几栋房,不会波及全巷。”
白小染盯着他:“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?”
“昨晚你们睡着后。”他说,“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一个人上,所以我得让这个‘一起上’变得值得。”
黄大贵哼了一声:“你还真是把算盘打到骨头里了。”
“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以外的人。”他说,“我们可以赌命,但不能拿无辜者垫背。”
白小染忽然笑了:“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你明明最怕死人,却总往最危险的地方冲。”
“我不怕死人。”他低声说,“我怕活着的人再也见不到明天。”
屋里又静了下来。
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掌堂教主令上。铜片的震动越来越轻,像是在等待什么。
黄大贵跳上桌子,爪子敲了敲地面:“时间快到了。”
“嗯。”陈小满把令牌贴回胸口,“还差一个时辰。”
白小染走到他面前,直视他的眼睛:“最后问一次,你准备好了吗?不是为了赎罪,不是为了完成谁的遗愿,是为了你自己?”
他看着她,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”她伸手,搭在他肩上,“那我们一起。”
黄大贵也走过来,爪子按在令牌上:“要是你敢临阵退缩,我就当着全巷人的面揭你老底——说你十八岁还怕黑,睡觉要抱香炉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有。”
“闭嘴。”
三人站在一起,影子投在墙上,连成一片。
铜片的震动几乎感觉不到了。
陈小满深吸一口气,低声说:“快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