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小满站在铁板前,手指还残留着井台边的灰粉。风从巷口吹过来,把贴在墙上的小广告掀得哗啦响。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黄布,布角那点光已经暗了,但地图的轮廓还在。
他没说话,把手按在铁板上。掌心的旧伤裂开过一次,现在又渗出血来。血顺着锈迹往下流,碰到铁皮发出轻微的“滋”声。铁板晃了一下,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,表面的小广告纷纷剥落,露出底下刻着的符文。
台阶从裂缝里延伸下去,歪歪斜斜地通向地下。石壁上有陈家祖传的标记,用的是老式朱砂,颜色发黑,像是干了很久的血。
“走吗?”白小染站到他旁边,披着件白色外套,头发扎成马尾。她看了眼通道,眉头皱了一下。
“只能走。”陈小满迈步踩上第一级台阶。脚底传来一股凉意,不是冷,是像踩进水里那种湿漉漉的感觉。
黄大贵跟在最后,变成巴掌大的老头模样,蹲在白小染肩上。“这地方我熟,三十年前我还在这儿偷吃过供果。”他说着,鼻子抽了抽,“不过现在味道变了,有股死气。”
通道越走越窄,地面铺着青砖,有些凸起,有些凹陷。黄大贵跳下来,用尾巴扫了扫最前面一块砖。
“别踩这块。”他说,“错骨砖,踩错了下面会弹出钉子。”
陈小满停下,看着那块砖边缘的一道细缝。他绕过去,往前走了三步,突然听见身后“咔”的一声。回头一看,刚才他们站的位置,几根铁刺从地里冒出来,尖端带钩。
“好险。”黄大贵拍拍胸口,“要不是我机灵,咱仨都得变串儿。”
白小染翻了个白眼:“你刚才差点自己踩上去。”
通道两侧的墙开始渗出黑雾,慢慢聚成人形。一个小孩的身影出现在前方,穿着破旧校服,脸上全是泥。那是小时候的陈小满,被村里人关在祠堂外的画面。
“灾星!”那个影子喊,“滚出去!”
陈小满脚步顿了一下。
白小染抬手,九尾虚影一闪,一道暖光扫过去。影子碎成灰烟,散了。
“别理它。”她说,“都是假的。”
陈小满点头,继续往前走。他的呼吸很稳,手也没抖。
再往前是一条地下河,水面暗红,漂着烧剩的符纸。桥只剩半截,剩下那段靠几根藤条连着对岸。藤条粗如手臂,表面长着毛刺,微微颤动。
“这桥活的。”黄大贵凑近嗅了嗅,“别碰它的皮,会咬人。”
“那怎么过去?”
“我来。”黄大贵吐出一根金丝,缠住对岸的石柱,用力一拉。藤条绷紧,发出吱呀声。他又跳上去轻轻踩了两下,“勉强能承重,别跑,别跳。”
白小染走在最前面,九尾轻轻拂过桥面。那些附在藤上的黑气被扫开,像灰尘一样掉落。走到一半时,河底突然冒泡,几条黑影窜出水面,长得像蚂蟥,但嘴裂到脑后。
白小染甩尾横扫,两条水蛭被打回河里。第三条刚扑上来,就被她一脚踢中,摔进水中溅起一片红浪。
“过了。”她回头说。
陈小满紧跟其后,脚落地时桥晃得厉害,但他没停。黄大贵最后一个过,边走边嘀咕:“下次能不能走个旱路?我怕水。”
尽头是个洞窟,中央立着一块石碑,上面写着“非命定者止步”。字是用血写的,还没干。
“这禁制有点邪门。”黄大贵不敢靠近,“碰了会被封神识,轻则傻三年,重则变植物人。”
陈小满掏出黄布,贴在碑面上。布上的地图亮了一下,石碑发出低鸣,表面裂开一道缝,随即恢复正常。
“可以进了。”他说。
洞窟深处有条裂缝,宽不到一尺,里面漆黑。白小染闭上眼,九尾微微颤动。几秒后,她睁开眼:“里面有东西在动,频率和心跳差不多。”
“地脉精气。”黄大贵吸了口气,“纯得很,比老庙里的香火味正多了。就是这儿。”
陈小满走到裂缝前,伸手探进去。里面空气更冷,带着泥土和石头的味道。他往前迈了一步,脚踩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上。
石板下沉半寸,四周墙壁突然震动。几道石门从头顶降下,堵住了退路。
“机关触发了。”黄大贵抬头,“咱们得往前。”
白小染盯着裂缝内部:“刚才那心跳声停了。”
陈小满没答话,从怀里摸出阴阳永固玺。玉玺贴着手掌,微微发烫。他把它举到面前,对着缝隙照了一下。
里面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,绿莹莹的,像萤火虫。
“就在里面。”他说。
三人一步步靠近。裂缝逐渐变宽,能容一人通过。岩壁上出现了新的符文,和古籍里的样式一致。陈小满一边走一边记,这些是他奶奶常用的镇压手法。
再往里,空间突然开阔。地上堆着碎陶片和断裂的木架,像是曾经有人在这里举行过仪式。正中央有个石台,上面空着,但台面刻着一个圆形凹槽,大小刚好能放下一颗珠子。
“地灵珠原来放这儿。”黄大贵蹲下摸了摸凹槽边缘,“最近有人动过,灰尘不对。”
白小染突然转身,九尾展开一半。“后面有动静。”
陈小满回头。裂缝入口处的石块正在缓慢移动,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推着。声音不大,但持续不断。
“不是我们来的方向。”他说。
“那是什么?”黄大贵爬到他肩上。
没人回答。
洞顶开始滴水,一滴,两滴,落在石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陈小满盯着那积水,发现水面上倒映出来的不是他们的脸。
而是另一个他。
那个倒影嘴角扬起,缓缓抬起手,指向石台下方。
陈小满低头看去。石台底部有一道暗格,边缘沾着干涸的血迹。他伸手去抠,指甲刮过木头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
暗格弹开。
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,边角烧焦。照片上是一个女人抱着婴儿站在矿道口,背后写着一行小字:“最后一课。”
是奶奶。
她手里抱着的孩子,正是小时候的他。
照片背面用红笔画了个箭头,指向矿道深处。
陈小满捏紧照片,指节发白。
白小染低声说:“她来过这里。”
黄大贵喘了口气:“不止来过……她是故意把地灵珠藏起来的。”
洞外的推石声越来越近。
陈小满把照片塞进衣服内袋,走向石台。他蹲下身,用手敲了敲台底。声音空 hollow,下面有夹层。
他用力一掰,石板裂开。
夹层里什么都没有,只有墙上刻着四个字:
“你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