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小满的舌尖抵在上颚,禁术的第一个音节卡在喉咙里,却迟迟没有吐出。
柳七爷瞳孔一缩,脚下猛地后撤半步,黑雾翻涌成盾,护住全身。他以为这一招要来了——那能抽尽百米怨气、撕裂阴阳的锁魂引。
可陈小满只是盯着他,嘴角忽然扬起。
“你怕了?”
声音不大,却像根针扎进凝固的空气。
柳七爷冷哼一声,正要开口,陈小满动了。
他左脚一蹬,地面金纹炸裂,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贴地冲出。掌堂灵力在身后爆开一团尘烟,遮住视线的刹那,他的右手已从袖中滑出一块玉牌——通体乳白,边缘泛着淡淡金光,正是奶奶留下的阴阳玉。
柳七爷反应极快,抬手就要挥出黑焰,可就在这瞬息之间,陈小满左手猛拍焦土,残余灵力引爆,碎石飞溅,烟尘四起。
他借势矮身,右臂横扫,阴阳玉直奔柳七爷眉心。
“找死!”柳七爷怒吼,黑雾急转,试图格挡。
但晚了。
玉牌“咔”地嵌入眉心,深入三分,只留下一圈微颤的金边。
时间仿佛停了一瞬。
柳七爷的动作僵住,脸上的冷笑还未来得及收起,额角却开始渗出一道细线。那不是血,是金色的气流,像活物般顺着玉牌边缘蔓延,钻进皮肉之下。
“啊——!”
一声嘶吼撕破天际。
柳七爷双手抱头,面部肌肉剧烈抽搐,皮肤从眉心开始片片剥落,露出底下青灰溃烂的真容。黑雾疯狂翻滚,却无法阻止那股金光由内而外侵蚀他的躯壳。
陈小满踉跄后退两步,单膝跪地,呼吸粗重。刚才那一冲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,手臂发麻,指尖冰凉。
可他还在笑。
“等你分神……很久了。”
话音未落,空中裂隙嗡鸣加剧,吸力猛然增强。一块断墙擦着他头顶飞过,砸向漆黑裂缝,瞬间消失不见。
远处,白小染依旧昏睡,但袖口飘出的一缕狐毛悄然缠上了阴阳玉,轻轻一震,玉面裂纹竟缓缓愈合,金光再度暴涨。
柳七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,挣扎着要拔出玉牌,可那东西像是生了根,越挣扎,侵蚀越深。
就在此时,黄大贵趴在地上,尾巴末端那块白斑忽地亮了一下。
他没睁眼,也没动,尾尖却轻轻点地,三次轻叩,如同敲响一面无人听见的鼓。
地底深处,传来低沉的震动。
下一秒,废墟中央的焦土轰然炸开,一道巨大的金色虚影破土而出——龙首昂扬,鳞爪分明,双目如炬,正是五灵诛邪阵最后的杀招所化巨龙!
它没有咆哮,也没有摆尾,只是张开巨口,从柳七爷背后无声扑上。
柳七爷察觉时已来不及闪避。
巨口合拢,伴随着骨骼断裂的闷响,他整条右臂被齐肩咬断,断口处喷出绿色液体,腥臭扑鼻。
那血不落地便开始扭曲蠕动,每一滴都膨胀变形,化作尺长毒蛇,通体墨绿,赤瞳竖立,落地即昂首吐信。
巨龙虚影完成突袭后并未停留,身形一颤,如烟散去。
现场只剩断臂残血,和迅速扩大的蛇群。
陈小满撑着膝盖勉强站起,回头看了眼仍昏迷的白小染和瘫坐的黄大贵,一把将两人拉到身后。
他从怀里摸出半张破煞符,捏在指间,指尖微微发抖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毒蛇,但这一次,他知道不一样。
那些蛇不爬行,而是集体抬起上半身,围成一圈,赤红的眼睛齐刷刷盯住他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腥气,闻久了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柳七爷站在原地,左臂捂着断口,脸上伤口仍在渗金光,可他居然笑了。
“你以为……赢了?”他声音沙哑,却带着诡异的兴奋,“我这条命,本就是靠吞蛇炼出来的。”
陈小满没说话,只是把破煞符往前一扬。
第一条蛇跃起的瞬间,他手腕一抖,符纸飞出,在空中燃起一抹惨白火焰。
火光映照下,蛇身扭曲,落地时已化为黑灰。
可紧接着,第二条、第三条……数十条接连腾空,密密麻麻,遮住视线。
陈小满迅速后退,脚跟撞到一块碎石,差点摔倒。他伸手扶地,掌心沾了湿泥,还有不知谁的血。
他喘了口气,抬头看向柳七爷。
那人正低头看着自己断臂流出的血,眼神狂热。
“它们不吃我。”他低声说,“它们只听一个声音。”
“什么声音?”陈小满问。
柳七爷咧嘴一笑,露出森白牙齿:“你马上就会听见。”
话音刚落,所有毒蛇突然静止。
连风都停了。
然后,其中一条缓缓转头,对着陈小满的方向,张开了嘴。
不是嘶鸣,也不是低吼。
是一声婴儿的啼哭。
清脆,稚嫩,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委屈。
陈小满浑身一僵。
第二条蛇也张嘴了。
又是哭声。
第三条、第四条……上百条蛇同时发声,哭声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片诡异的童音合唱,在废墟间回荡。
黄大贵猛地睁开眼,嘴唇哆嗦:“这不对……蛇不会……”
白小染的狐毛剧烈抖动,袖口那缕直接绷直,像根钢针。
陈小满死死盯着前方,手指扣紧最后一道防御手段。
他知道这些哭声假的,是幻术,是邪法。
可他的耳朵在流血。
每一滴血落下,都在地上开出一朵小小的、黑色的花。
哭声越来越响。
最近的一条蛇已经爬到他鞋边,抬起头,眼泪顺着赤瞳滑落,滴在他鞋面上,腐蚀出一个小洞。
陈小满抬起脚,狠狠踩下。
蛇头爆开,绿色脑浆溅在裤腿上,嗤嗤冒烟。
其余蛇群没有退缩,反而齐齐向前挪动半寸。
柳七爷站在远处,拍了拍衣袖,像是在看一场早已排练好的戏。
“你说你聪明。”他慢悠悠地说,“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。”
陈小满盯着他。
“蛇怕什么?”柳七爷笑出声,“怕雄鸡,怕蜈蚣,怕鹰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陈小满胸口。
“可最怕的,是看不见的主人。”
话音未落,陈小满忽然觉得脖子一凉。
有什么东西,轻轻搭上了他的后颈。